走了十多里,路的行人多了起来,再往后,人越老越多,已经不能骑马驰骋了。一行人只能下了马,跟着人流走。
谭菜根有些讪讪的,自己吹嘘了一大通这条路便捷,哪曾想今天居然有这么多人,真是打脸。
李易倒是没有在意谭菜根的窘迫。他的马自然有人牵,他这一行人太惹眼,于是他让谭菜根这些人远远跟着,自己混在人群,和一个年人攀谈起来。
这年人穿着湖绿色丝绸衣服,裁剪得体,衣服式样已经不是宽袍大袖了。
这几年新青年等报纸都在提倡“剪、减、俭”,所谓的“剪”,是指剪发。
古人不是不剪发,只是修剪,而不剪短。国人最开始看西洋人来到国,都是短发,感觉很惊。有跟风的时尚人士也剪短了,被骂是“假洋鬼子”。
后来开荒团横空出世,李易这些师弟都是和尚出身,多年不蓄头发,早已经不习惯长发,成了板寸。军战士都是最底层百姓,朝不保夕的,哪有那么多礼教束缚。自然有样学样,逐渐的都剪成了板寸。
这个剪发可不是李易倡导的,他本人都是落后分子。现在剪发成风,普通百姓也几乎都是短发。只有一些怀旧的老人还墨守成规蓄发了。
第二个“减”是减去繁杂。包括繁缛礼,也包括宽袍大袖。
普通百姓自古以来都是短衣,宽袍大袖是另一个阶级和普通百姓划分界限的标志。代表自己不需进行体力劳动,是高贵的脑力劳动者。这在提倡自由平等的青年们看来,这自然是腐朽没落的,必须要减。
衣服减也减了,毕竟袖子短些,行动方便,人也清爽许多。可繁缛节老人们不同意减。
几千年了,晚辈见长辈要叩头,百姓见官员要叩头,仆人见主子要叩头,哪管你是在家里还是在大街。只有平辈论交,才行拱手礼。
你这提倡的拱手礼也好,鞠躬礼也罢,还是乱了规矩。咱百姓毕竟不是军队,你这不跪拜了,咱岁数大辈分大的不是吃亏了?咱们小时候可没少跪拜,这回去哪找平衡?
可是开荒团地盘越来越大,进开荒团的衙门,已经彻底废除了跪拜礼。这些百姓能不给人跪拜,还是心下窃喜。不过别人不给自己跪拜,那是动了自己的奶酪了。所以这跪拜礼的减,很是艰难。
但是《新青年》等杂志,是以打造新时代新形象为己任的。天天不遗余力的鼓吹、抨击,日子久了,青年人先行动起来了。在大街扑倒叩头的越来越少,鞠躬致敬的越来越多。至于海,公共场合叩头这个礼节是彻底消失了。
最后一个“俭”,第一个受到打击的是万历帝。
报社记者记录了李易每天食谱,几乎工作餐都是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两菜一汤的自助。吃多少盛多少。
这些报纸第一个针对的是万历帝:凭什么人家李易能做到节俭朴素,你万历帝每顿饭都是几十个人伺候,百道菜陈列,你吃得了几个?你不知道许多百姓吃糠咽菜,饿殍遍地吗?
你说爱民如子,你的儿子都饿死了,你还奢靡浪费,不怕天谴吗?
本来这隔空喊话是传不到万历耳朵里去。
做官到了一定高度,必然是闭目塞听的。下面的人想给你看什么,你看的是什么。你想见到真实情况,那也是想想,你的身边工作人员和外面官员合力,形成一张大,足够把你牢牢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万历帝是个例外。
万历帝喜欢看报,是因为他现在可以打破这张,看到许多鲜活的生活。结果看到了这堵心的事。
其实万历帝也挺烦,100个菜咋滴,哪个菜都得别人先品尝,鉴定没毒,然后才轮到他吃。吃这一口饭我容易吗我?可这不是几千年传下来的吗?
想当年晋惠帝不喜欢吃肉糜,可是宫廷菜谱每顿都做这个烦人的菜。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能挖草根,吃观音土,许多百姓活活饿死。消息传到了皇宫,晋惠帝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说道:“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意思是百姓真傻,没粮吃吃肉呗,虽然难吃,也不要太挑三拣四了。
虽然这是一个笑谈,可万历帝觉得,没有这些报纸,自己许多事都一直被蒙骗。毕竟自己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北京城。不过现在被这些报纸逼宫,也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