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平时威严无的周厂长,怎么像牵狗一样拉来了?周长兴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自然是面红耳赤,大声斥责这些女工道:“看什么看?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伙女人躲远了些去嘁嘁喳喳。十月的海还是有些湿热,哪个愿意早早跑船舱里朽着。
李胜让早忙自己事去了,周长兴手扶栏杆,见海天空阔,逐渐的也丢下了心里的不快。这时江雨欲来,他忽然来了诗性,吟道:“少年听雨歌楼,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听一人道:“谁都知道周老板是买卖精,没想到还是个化人。”
周长兴回头一看,见是陆绍珩,忙道:“可不敢在《华日报》的总编面前称化人,我是见景生情。”
陆绍珩笑道:“蒋捷做这词的时候南宋亡了,山河破碎,身似浮萍。你现在春风得意,用词不当啊。”
周长兴道:“这意境我还真有体会。我少年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终日吃喝玩乐,不喜读书。青年时候家道败落,靠自己打拼,有了些小成。后来得了司令青眼有加,才能平步青云,管理这么大工厂。有时午夜梦回,觉得当时没遇到司令,恐怕也被海纺织厂挤兑破产了。”
陆绍珩道:“海纺织厂有了你周长兴,才有今天局面。你周长兴如果自己开厂,肯定还是一条好汉。”
周长兴道:“您别捧我唠了。时势造英雄,海纺织没我周长兴,一样会有张长兴、王长兴经营得很好。小纺织厂再拼,也挡不住历史洪流,这叫时也运也。没有司令,谁能想到会有十多万女人走进工厂?这样廉价的劳动力,这样庞大的资金土地,这是司令所说的工业化!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得到了司令的提拔点拨。”
陆绍珩道:“还是你周长兴有那个本事。换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还不是一事无成。”
这时船已经起航,周长兴向岸送行的人挥手,那些女孩子也涌过来,向送行的人挥手,叽叽咯咯有时是生硬的汉语,有时完全听不懂说些什么了。
这时码头一个青年越众而出,又沿着栈桥跑了几步,向这条船拼命挥手道:“阿秀,明年春天草原花开了,我去找你!”
这时船一个女子喊道:“德重,下雨了,快回去吧!”
周长兴怒目横眉,低声哼道:“逆子!眼里只有女人没有爹!”
陆绍珩虽然没听清周长兴的话,但他是敏感的人,看了看岸男人和船女人道:“啊哈,这是有情人啊。周老板这你不对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怎么把人家弄成天南地北双飞燕了呢?”
周长兴紧皱眉头,重重哼了一声不言语。
陆绍珩道:“这是怎么了?哦,那个青年是你家子侄?”
周长兴叹口气道:“是不争气的犬子!”
这时离岸远了,那年轻人已经看不清模样了。陆绍珩侧头看这个阿秀,见这女孩额头有些高,肤色略黑,模样还算齐整。最让人印象深的是嘴唇紧抿着,一双眼睛,流露出一股坚毅劲儿。
陆绍珩问道:“这女子看模样是安南来的?”
周长兴恨声道:“正是。这事也不瞒你,真个愁死我了,犬子要娶这女子回家,如果是做个妾也算了,偏偏要做正妻!咱周家保媒的能排出一条街,有钱的有势的什么样人家的孩子没有?咱们不求攀高枝,也得来个门当户对吧?你说你要娶个安南女子做妻,乱了咱家血脉,不是气死我吗?”
陆绍珩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摊在别人身,当然可以随口解劝几句,说什么华一家亲。发生在自己身不是滋味。
周长兴是给开荒团做生意的,李易赏了四品官职。现在的海纺纱厂和织布厂,员工已经超过二十万,规模大到没了边。这样大的厂子周长兴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能不说周长兴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才在开荒团里是有地位的,见李易也是常事。和周长兴想攀亲家的自然多得是。安南一个被掳来的女子,算身子是完璧,也是奴隶一样的人。怎么能配得这样家庭?
陆绍珩有些疑惑道:“你家公子怎么和这个女子认识的?”
周长兴叹口气道:“怪我让孩子学习管理厂子,结果他们认识了。”
陆绍珩有些不解:“好像你们那有十多万安南女人吧?这个女人姿色一般,你家公子——叫周德重吧,怎么能人海里遇到她,还能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