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呢?一句话都不说,人家姑娘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如今让人家这般尴尬,还浪费了我这一桌子的好菜。她又不知是你,估摸着心里边还在怨怼,想我为什么明知道人家肩上有婚事,还非得组这么个跟相看没什么区别的局!”
头上的珠翠摇了又摇,庾夫人坐在主位上一个劲儿地叹着气。“得亏连琢同她关系好,她也怨不到我头上来,我真是悔死了,就不该帮你这回!绵绵怎么说也是兰泽的亲女儿,我可不能背着把人家亲闺女给卖了!”
“姑母方才是唤她绵绵?”
他是一本正经地问的,却把庾夫人狠狠一呛。“你认得她,她又不认得你,小心过犹不及。”
卫籍虽道了声是,口中反复嚼了几遍这两个字,在庾夫人看来是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可她又能如何呢?小辈之间的事儿,连兰泽都没怎么管过,按理说她本就不该插手。奈她自己也是半个急性子,也或许是年纪大了,就乐得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场面,今日是她被三两句话激起了撮合的心思,的确是她逾矩了,于是在心里面默默给她那眼下正远在泰山郡的闺中好友响亮地磕了几个,反正又不是真磕头,心意到了就行。
她想得出神,忽见尔风似燎火般窜了进来,面上满是着急着附到卫籍的耳边说话,而后便是二人身子微僵了一下,起身拱手对着自己行了退礼,匆匆离去了。庾夫人瞧得不太真切,把边上一直在旁伺候的钱妈妈叫到跟前,“我方才没瞧岔眼罢?我怎么瞧着这卫家哥儿走的时候,好像在笑呢?”
钱妈妈迭着笑赔罪。她哪里知道多少外边的事,一直就在这饭厅里寸步不离的。没有耳报神,因而唤了些个底下机灵些的侍女仔细着去打听,继而将庾夫人重新扶回了泽霖轩。
庾府这个四进的院子阔大而气派,可有时候院子太大了也并非都是好处,大晋朝的许多规矩都严,开朝以来人们大多都不在道路旁点灯,烛台灯油虽较前朝低了许多,到底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东西,因而习惯了节省,大多都只挂些虚晃的夜里挑灯的灯笼在回廊里。
只是夜里是绝不能灭的,但凡是有些头脸的家里头,下人们都需轮流给灯笼里边添灯油。主人家的内室屋子里的灯台蜡烛和灯油也都是按量分配好的,这是寻常日子里的必需品,每家每户每年的供给的量也都是全部有专门的商户登记在册的,多不得,少也不得。
离了饭厅,到东侧院还有些脚程,走得越远眼里便越黑。韵文回过头,看着来路上的那些在风里摇曳的烛火,星点落在她眼里,渐渐发散成一个个像璨星一样的圆斑来。细想她许久都没饮过酒了,桃花笑又是淮南的名酿,就忍不住贪杯多喝了几口。又因着方才这坐立不安的席面,她光顾着内里犯尴尬外头装闺秀了,饭菜也没有落到肚里几口,此刻夜里有些凉的风一吹,头上热嗡嗡的,倒确实有几分醉意。
“云翠,这天太黑了,我怕是有些走不动路,你先去连琢那儿寻个提灯来。”她揉了揉眼,约莫瞧见前边是一座假山,就虚着步子靠坐了过去,晃着手先是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我就在这儿等你,我哪儿也不去。”
云翠嗳了一声,脑里回想着白日自己被人领着在府里识路的景儿,摸索着小跑着走了。
韵文这会儿的脑子里乱得很。她是个等怕了的人儿,那些太远的、她看不到头的事儿,她揣在心里觉得好慌。其实她原本是不太怕黑的,可年纪越大,她要想的事儿也就越多,这一个也触不到边,那一个也望不到头,自己好像一艘孤零零的桅帆,航行到中间了突然被人生拽着探出头来四周回望着看,发现身边一个可供停泊的地儿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正轨上。她慌呀,她怕呀,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遇到点什么事儿都可以怯生着往她阿娘身后躲的小人儿了。
都说不知者无畏,人一旦有了怕的事儿,便是对这脚踏实地的日子心里头刻上烟火气儿了,有害怕的,相应着便是有期待的。
可她在期待些什么呢?她仔细想着,却发现怎么也分不明白。过去她以为自己是期待那场婚事的,如今却实在是怕极了。后来她以为自己会期待自己枯燥乏味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叛逆出逃,如今也碰壁在了颍川,甚至她阿兄和云翠也找上门来了。
少女时期原本就没两件事儿是要记得很久的,她虽不能辨清自己的期待,却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究竟讨厌什么。
她讨厌这个狂妄自大,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王家大郎君,哪怕她其实从来都没见过他。
戌时一刻的风带着岁末那点倒春寒的冷意,激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