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叔扛着长缨枪,被那马背上的人儿一嗓子喊回了魂。他下意识地想作揖,却碍于手中的那杆物什?而不得已,于是在那红衣女?子的瞪眼中走在马儿前面带着路。
“文人真是繁冗复杂,一会?儿一个鞠躬,到老了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卞叔听着身后斜上方?的碎碎念,许是因着她一个人便挑了三个人的命,如今这会?儿嘴硬心软,还是同意了将他家大夫人带回?府里去,对她是又敬畏又感激,心里面是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
好歹他原先也是跟着郎主一道在淮南平了那么多场流寇贼乱的兵,若不是今个儿他是只?身一人去挑那数十人的剑,也不至于落得个为了不要?误伤到大夫人,自己?以身犯险把那大批的人都引开了去。
他正这般想着,却听自己?身后又是传来一声略显得有些烦躁的声音。“你家大夫人似乎被吓病了,你若是还希望她明个儿能睁眼,这会?儿便继续走得这样慢好了。”
那份不怒自威的声音激得卞叔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点头称是,依着她的指令走得愈发快了,等回?过神来时,却是已经到了王家,心想这定然不是个什么身份简单的人儿。
那一身红衣的女郎捧着韵文的身子,翻身下马间,脖颈处触碰到了她的掌温,烫得不像话。
她拍了拍此刻昏迷在自己?怀中的人儿的脸。“喂,醒醒,你到家了,回?你自己?床榻上睡!”
嘴上虽是说着这样的话,可她脚下的功夫是一点儿都没慢。卞叔领着她,绕过垂花门,看着那垂花门后面的云翠被吓得险些在门槛上绊了跤,好在是稳住了身形,匆忙着带着那红衣的女?郎往后宅里去。
卫漪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面不安地直跳,带着听栎一道踏进了未安轩的院子,与那一袭红衣直直打了个照面。鼻间嗅到了丝丝血腥气,那心里面的不安愈发加重了,看着那红衣女?郎将韵文往床榻上安置着,试探性地在她身旁问道:“血腥味儿怎么这么重?”
“杀了人,当然有血了。”
她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这打打杀杀的话,倒是将卫漪和未安轩中的一众人都害了一大跳。卫漪吓得连忙替自己?顺着气,哆哆嗦嗦地问?着:“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就碰上杀人了?”
“什么叫碰上杀人?要杀的又不是我,是这位。”
红衣女?郎朝着床榻上那面颊有些红得不正常的韵文努了努嘴。“她命大,恰好是碰上了我,我就给那三个人都挑了。”
卫漪愣了片刻的神。挑?挑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卫漪一双眼睛瞪得巨大。她的意思是,她这么个女?郎,靠着自己?,把贼人都杀了?
于是卫漪的声音显得愈发小心而谨慎。“敢问?女?郎是?”
“宁昭叶。我阿耶原先是致远将军,现在是个什?么官儿了我也不在乎。”
候在一旁的寻芳与云翠是满脸的震惊。宁家的女?郎,旁人或许还没什?么印象,她们可是知道的。
这不就是与袁小郎君袁宇后来定了婚约的人儿吗!
寻芳拽了拽云翠的衣袖,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原先都说是宁家女?郎缠着袁小郎君,闹到了陛下面前,这桩婚事才给切实定下来的。”
却是不知她们二人的私语被宁昭叶全部?听了去,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宁家可不是什?么没骨头气儿的,犯不着为了个不值当的男人又是大打出?手又是死缠烂打。比起这种没得根凭的事儿,倒不如先看看你们的大夫人,方?才带她入府的时候便觉得她整个身子jsg烫的不行了。来的路上我让人去外头医馆叫大夫了,你们谁出去接应一下,好快些救人。”
在那雕花木架围起来的软塌上,那紧闭着双眼的人儿金蹙着眉,嘴唇微张翕动,陷入在一片不安之?中。
听栎受了卫漪的示意,连忙沿着抄手游廊外面赶着小跑出?去,留下屋内一众人在那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围着床榻守着那不安地昏睡着的人儿。
宁昭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我身上沾了血腥味儿,我在屋子外面候着。”
她敛去些眼里的情绪,迈了步子去将自己那杆长缨枪取了回?来,倚靠在未安轩的门沿外兀自凝望着天。
她忽然有些感慨,这样一个能被袁宇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果然到了哪里都是被人怜爱着的。今个儿见着了韵文的真容,她客观地来说,自己?的相貌的确没有韵文那样柔和,常年?跟着自己?阿耶握着长缨枪杆子,一双手也没有韵文那样纤细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