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入城,将队伍妥善安顿好,王耀一行人来到郡衙门。虽然此刻正值饭点,臣主三人却都没有用膳的准备。
月余未见,当务之急是互通消息。
踏进最具私密性的郡府书房,三人当即对坐于案,畅所欲言无所顾虑。
王耀没有藏掖,将整顿并州军的经过全盘道出,听得荀攸毛玠连连低呼。
得知州军曾经营啸,甚至打算哗变反叛,两位臣子全都眉头紧皱。
而听见主家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张伦当众斩首以平息兵愤,神情又顿时舒缓下来。结合前因这张伦是真该死,用他的人头来化解一场兵乱再划算不过。
“州军战兵共计一万五千,加上辅兵杂役足有近四万之众。军中刀剑甲胄虽不算精良,勇士却不在少数,加之阵列操演也没有落下。以往屡战屡败大抵是将帅无能,不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
“并州军永远无法成为一柄快刀。”
“那伯爷您?”
“以强代劣,胜者上位。”
把身躯紧密贴合在座椅上,感受着兽皮靠背的柔软与温暖,王耀缓缓道:
“本伯在军中施行大比,能者上劣者下,滥竽充数之流无处遁形,被身怀真才实干者所取代。如今上至将校司马,下至军候屯将,无
一不是善战敢战者。”
“军中本就该推崇尚武风气,杜绝贪墨舞弊。惟有将不偷生,士不畏死,才能铸就出一支无上雄军。倘若每人满心都是钻营取巧,那这样的军队遇到强敌就会畏缩不前,只能打些不入流的草賊。”
并州军的旧班子也不算太弱,镇压寻常流寇还是绰绰有余。但自己的志向绝不是得过且过、困守于并州……
而是放眼天下,做那逐鹿之争。
如此一来,州军就必须改变。作为并州官方的主战部队,并州军体系雄伟、兵员庞大,未来肯定也是王耀旗下的主战部队。军官将官这个层面,肯定要换上自己人,且还得是有能力的自己人。
“原有将官无能,换新的上任无可厚非,但是大比之事还是不能推广。”
荀攸双眼微眯,接话道:“如今伯爷名传四海,威震边疆,做事粗犷些倒也无所谓。些许出格,别人也觉得您是年少得志,些许错失分寸,也没人做文章。”
“但是往后这等大比,还是不要施行为好。纵是有效想再次使用,也尽私募的嫡系部队为主。官面军队可以调换将校,但决不能采取大比这种方式。”
王耀闻言神情一怔,心中微微收紧,但一时半会倒也想不出
问题出在哪。
既然皇帝让他统率一州军权,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是采取一种有效的选拔方式,如何就错失分寸了?
陛下可管不到这些,而宦官外戚直接就懒得管,也根本不会管。
地方上的事,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税款没有少纳,权贵们不会多管闲事。
那荀攸的意思是……
“伯爷,这样做世家会不满意。”
毛玠不似荀攸出身大族,啥事就直接说开讲明白。只见他轻抚胡须,既有赞叹又有感慨道:“像您这样不论出身只看能力的主君,实在是旷世难寻,玠出身微末寒门能效力于您实乃幸事。然公达所言不假,这等比试虽能大浪淘沙……”
“可也实在不符合国情。”
“噢?愿闻其详。”
直视王耀,毛玠低声道:“大汉十三州,遍地都是世家豪强。然平民百姓投身军戎,大抵是杂役辅兵这等苦差,终其一生能达到披甲军士者都为少数。”
“那些出身贫寒,却因战功得以升迁封侯者,数十万人中都未必能有一个。”
“平民的终点是军士,而世家子弟的起点便是屯将以至于军司马。就说并州军那些校尉,哪一个不是出自并州的豪门,只不过远远不如王家势大罢。”
讲到这,毛玠神情有些复杂,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您可以继续选贤用能,提拔自己看重的亲信,只要有正当理由,就是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全部驱逐也合情合理,这只会叫个人怨恨。”
“而不会得罪群体。”
“但您不论身份,用这种只看能力的大比来选拔军官,那无疑是在开先例,这也是世家们所不能接受的。”
“如果只看能力,偌大个大汉不知有多少占位置不干事的士人要被替换下来,世家权威大减,自然会记恨于您。如今天下三分在皇帝,七分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