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大多都是披甲的军汉,盔上都插有各色翎羽,个个人高马大腰别长剑,看起来好是威风,不知要比县里那些样子兵强上多少。就算没见过高品级的武将,但就从那与寻常兵丁截然不同的精致甲胄就能看出,来的这票军汉竟全都是将校!
此刻这些将校全都怒目望来,那不经意间流散出来的杀气仿佛凝成一团化为实质,牢牢的罩在自己头上,令张和两股战战,几近不能呼吸。
余光又瞟到连连摇头、满眼全是担忧的崔旺,张和顿时心凉了半截。
此时此刻,他焉能不知新任冀州刺史已至?甚是自己刚才回怼过去的那人,很可能就是王耀本人。
看着众星拱月般被众将校围绕的那名俊面青年,张和面露乞求。
求生欲望过于强烈,以至于让他都忽视了王耀身旁那张熟悉的面孔。
望着昔日高高在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堂叔,张郃神情复杂。
当年他为河间一小小军侯,虽屡立奇功却得不到郡守老爷的重用,那拿命换来的功劳总被郡君自个占了去。
想起自己有个在清河做县令的堂叔,年轻的张郃率部投奔而来,期望能在同族叔叔这出人头地。誰知这同音不同字的堂叔知晓他的才干,竟担心被侄儿架空了权柄,当场就拒绝了他。
那天怀才不遇的张郃真正感受到了在这个年代,如果碰不到明主,空有一身本领也是无济于事,同样会走投无路。
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家主居然派人来寻他。原来与张家素来交好的巨鹿田家之家主田宏听闻过他张郃的事迹,认为他是勇武善战之英豪。
就这样,素未谋面的田宏就将他举荐给了
前来族中拜会的王耀。
人世间的际遇有时就是这么奇妙,血脉相连的亲族未必就会帮助你,甚至还可能躲着你防着你。而英雄惜英雄,豪杰之间即便从未相见,亦可能提携你一把。
“行了,张县令也不知是我。”
眼见张和被麾下将校瞪得险些昏死过去,王耀摇头一笑,抬手示意将领们眼下留情。
上任当晚就逼死一个治下县令,传出去怎么都不太好听。
不过这厮确实胆小如鼠,不过被恶狠狠剜上几眼,就能吓成这模样,又岂有气魄引领一县军民?
也难怪听闻賊军来袭,许多郡县都不战而降。就是城中屯有重兵,附近被賊寇攻陷的辖地内不过驻有星点乱賊,地方主官也没有胆子收复失地。
就这种德行,能指望他做什么?
“呼,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感到杀气不再,张和立马轻松下来,一个没站稳竟是摔倒在地,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挡住了道,慌忙爬起让开进出口,这才大口喘息起来。
此刻他胸中的惊惧并未消退,手脚麻木浑身冰凉,满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原来眼神真的可以杀人,刚才若不是王耀出声制止,只怕自己就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活活憋死。那种感觉实在太恐怖,就像是被山林中的大虫给盯上了,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吊睛白额的猛虎。
“张县令,按说今夜喜筵本侯本不该说这些,不过既然想起来了,便与你说道说道。”
瞟了眼站立不稳的张和,王耀有些话不吐不快,索性直言道:“我见清河县兵聚于城门口收取入城税款,本侯不知我大汉什么时候颁布了入城要缴费的规定,似乎在我整个东汉历史上,就从未有过相关条例,你究竟凭什么收这个钱?”
“光是这几日本侯亲眼所见,这清河县兵就与地痞流氓无二,对平民百姓吃拿卡要百般刁难,遇上有些许身份的官员,又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色。”
“如此县军如何能保卫一方平安,我听人说,那县尉是你妻弟?”
见刺史大人似
乎不准备放过自己,张和双眼一黑,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张和不幸触怒了王耀的霉头,只怕这第一把火就要烧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即便四肢发软,张和依旧保留了几分理智。
在上官怒斥你的时候,最好不要出言辩驳,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说辞,往往会使对方更加愤怒。当对方能量远胜于你,甚至可以轻易改写你的命运时,更不要去耍小聪明,别人官比你大自然就不会比你蠢,安安静静的承下这份怒火,说不准上官气一消,事情还有转机。
当然不管有没有转机,老老实实肯定比奸滑甩锅好,就是捱板子也会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