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昳时分,征伐数月的左路军踏上归途,渡过王莽河,一路向北而去。
与来时不同,王耀身旁除了佐官周荇之外又多了一个随身幕僚,骑着年迈温顺的老驽马缓缓向前,贾诩不断环顾着周围景象,感到很是新奇。
作为西凉人士,贾诩过往足迹一般都在大汉西部,走得最远的一次,那还是年轻时受到征召前往河南雒阳担任持戟郎,不过就是那一次,他也没干多久便是了。
贾诩从未如眼下这般亲自来过冀州,故此对于此地的印象大多都还是来自于书中记载和小道消息。
在他认知中,冀州富庶强大,乃是天下第一州。这里人口稠密,资源丰富,与之对应的是世族林立不好治理,非手腕强硬者难以控制。
跟随王耀行入冀州,贾诩发现那些记载与消息大抵是准确的,冀州在人力上绝对完爆自己故乡凉州。行进在视野极佳的宽阔官道上,贾诩随便放眼一望就能将周围十余里的景象尽收于眼。
这会已是年末凛冬将至,秋收已经结束,可是田里依旧有许多农人正在垦地,为明年的耕种提前做着准备。此地农人身强力壮,精神面貌也极好,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想来对未来充满了美好
的憧憬。
这种景象,是凉州从未出现过的。
“文和,西凉农人过得怎样?”
感受着秋末微风带来的舒畅凉意,王耀吐出一口浊气,他回首望见贾诩正怔怔的望着田野间的农人,不由微笑问道:
“凉州税收多少?”
“回禀主公,凉州农人过得很艰难,勉强可以过活……不过相比冀州农人,只能说是处于水深火热的煎熬中。”
没有强行美化家乡的必要,贾诩选择了实话实说。
“在董相国治下,凉州没有税收多少这个概念。反正每年秋收之后,收税的官吏会带着大批差役下乡征税。不过征多少都无需去记,因为收税官离去之后,军队也会派人过来再强征几道。”
“反正不把农人榨干,他们就绝不会休止,刚开始还会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后来已经不需要名头了。军兵过来把刀架在平民脖子上,然后直接去屋子里搜刮即可,随便拿没有任何后果。”
言至于此,或是怕自己的话让人感觉在抹黑董卓,贾诩还是补充了一句。
“对于凉州人,相国多少还是有些手下留情,虽然指使麾下军兵掳掠,但往往还是会给对方留下一条生路。凉州军搜刮时,一般会给农人们留下
能够扛到下一次秋收的口粮……当然,有时即将出去打仗需要紧急征收军粮,这种情况下也就不存在留手了,有多少征多少。”
“那百姓一颗粮都不剩该当如何?”
听到这里,佐官周荇忽然忍不住开口了。只见他眉头微皱、咬牙道:
“往些年我冀州混乱无序,那时地方豪强们各自在乡县称王称霸,行使官府之能。可就是世族派去征粮的狠辣小吏也不曾如此苛待百姓!世人所言果然不假,董卓,真是罪大恶极,真乃国賊也!”
贾诩闻言面不改色,仿佛他上任东家并非董卓。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贾诩平静道:“一颗粮都不剩,那就饿死罢,董相国岂会在意这些?”
周旁的侍从卫士们闻言,一个个全都眉头紧皱,不由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尽管他们只是些连看法都不能随意道出的小人物,但这不妨碍他们对那位罪孽深重的大国賊感到厌恶。
……
听到在董卓统治下凉州人的遭遇有多悲惨,王耀没有说话。
他策马于鲜亮威武的大纛旗下,被大批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所拥簇,身份早已不言而喻。附近有说有笑的农人及过路者瞧见此幕,都是无比激动的跪倒在地,朝
他卑微匍匐,朝他大声歌颂……
“快,快看!那是义公将军!”
“是大都护凯旋归来了!”
“大都护,您整肃风气推行新政,贪官污吏们再也不见,咱乡里的大族们也再不敢欺压黎庶了!您的大恩无以为报,往后若是用得着,小人愿为您赴汤蹈火!”
“哈哈哈,大徐你连狗都怕,还敢赴汤蹈火?如果有一天大都护需要,就由我去效死吧!大都护无愧义公二字,走到哪就让哪康乐太平,为大都护而死,那就叫一个死得其所!”
“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不能死得其所!被狗咬死那是枉死,能和为义公的意志而死相提并论么?好啊,今天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