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洪福没有洪思用这么多的心思,他对辛梦阳的行为是赞赏的,现在要做的不就是想方设法阻止父亲南撤吗?
洪思用拉着洪福在门外等候了许久,让洪辽先消消气,两人再进去劝说。进去之前,洪思用特别叮嘱了洪福,让他跟着洪思用的节奏走,千万不能鲁莽。
两人进了洪辽的屋子,洪辽看向两人,用不着多说,他也能明白两人此行的意图。所以从一开始他的脸色便不好,不等两人开口,洪辽便说道:
“你们两个,也是来劝说本总督的?”
洪福的脸上立马浮现一抹急虑,好在洪思用先他一步开了口回答道:
“我等不敢!大人弃城南撤,乃是真知灼见,洞若观火,纵给我二人熊心豹胆,又何敢非议大人?大人误会我二人。”
“哦?”洪辽产生了些许疑惑,问道:“那你们二人前来作甚?”
“大人。”洪思用接着回答,“南撤大策,施行无疑,总督大人不必理会鼠目寸光者之见。然思用以为,南撤大策或许可以完善一二,譬如由于南撤消息的不胫而走,将士难以体会大人之良苦用心而心生惶恐,此恐将有损于大人之大计,私以为或许应当稍行调整。”
洪辽手托下巴思索一阵,认为洪思用的话的确有道理,就是因为南撤的消息不胫而走,才让辛梦阳那个混蛋跑过来犬吠一通,于是他问道:
“嗯,不错,你的话确有其理,将士不明本总督之苦心,实在令本总督烦心,那你既然提出来,不妨说说如何应对?”洪辽冷静地注视着洪思用。
“以侄儿之见,不如大人明面上宣称将坚守到底,把南撤之诸多事宜秘密执行,或可使将士免于惶恐,专心抵抗。否则任由辛梦阳之辈胡言乱语,使将士继续离心,恐有损于大策。然众心多疑,单是宣称,未必足用。侄儿看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总督大人亲自巡视军营,慰劳鼓舞将士,必能地将士之忠心,使其尽力抵抗,而南撤大策也可方便执行。”
洪辽投以赞赏的目光,轻抚胡须,微微颔首道:
“好!你的想法与本帅不谋而合。唉!虽然本总督不愿对将士隐瞒,奈何有辛梦阳等辈作祟,使本总督不得不有此一举,本总督殊为痛心。”
言罢,洪辽的脸上还表现出痛苦的神情,洪思用赶忙笑着劝慰道:
“大人一片谋国恤众之心,小侄钦佩。大人可安心,国家大事,功过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评判?但求问心无愧尔!”
“哈哈哈哈哈……”洪辽拍着一旁的桌案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说得好!国家大事,功过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评判?说得极好!本总督之心,世人自会明了。你们先退下吧!巡视军营之事不可再拖,夜前本总督就去趟军营。”
“是!”
洪思用连忙与全程未发一言的洪福一块退下。整场谈话,洪福的完全陷入懵懂的状态,洪辽和洪思用说的话如果抛开场景直接写下来,肯定会显得正气磅礴,公忠体国。可如果是在一旁听着,那洪福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别扭,但是他半天又没办法出来,在归程的路上,洪福终于算是想明白,满脸疑惑地询问洪思用道:
“思用,我们这次来,是来干什么来的?”
“延缓大人南撤呗。”
“可…可,可你和父亲说了半天,不都是赞成父亲撤退的计划吗?这不对吧?”洪福终于把心中那股别扭表达了出来。
洪思用闻言,只是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直接劝阻大人撤兵,莫不是蹈辛梦阳之覆辙?如此一来,不但难有成效,还将祸及自身,不足为也!”
“可…可……”洪福显得很着急,脸也变得涨红起来,他急切地说道:“可他的行为是对的呀!就该直接劝阻父亲撤兵才对啊!怎么能因为可能会触怒父亲而选择回避呢?知道是对的事情就该去做啊,难道因为结果可能会有不妥,就放弃去做正确的事吗?”
洪思用停下了脚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洪福。他这时很想狠狠训斥洪福,这种情感甚至勾起了他的怨恨。洪福是什么人?他洪思用又是什么?洪福是洪辽的嫡长子,就算当面顶撞洪辽,最多不过是关几天紧闭,而他洪思用敢这么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啊!洪思用这种低微之人只需要小小谨慎、步步为营就好了,而洪福这等出身的人要考虑的就多了,什么正义啊、正确啊、公道啊……
无论这抹发自心底的怨恨在洪思用胸中翻起何等巨浪,留在洪思用脸上的仍然是一抹谦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