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方与燕国方都退出了会盟,曾令许银寄予厚望的三王会盟最终什么也达成,徒留一地鸡毛。而许银甚至还让燕悼宜给羞辱了一番,许银猝然苍老的同时,怒火也盘踞于心头。
“燕悼宜!我许银与你这杂种不共戴天!”
许银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一句话。许志才丢掉匕首,来到许银身旁扶持着许银颤颤巍巍的身体。
“父王!您没事吧?万勿大动肝火,今日之辱,他日奉还便是,还请您镇静。”
看向许志才,许银的目光恢复了平和。许志才勇敢挡在他身前时的背影令他无比感动,他亲切地抚摸许志才的脸颊,愧疚很快萦绕他的心头——多年来他一直不喜欢这个羸弱而又缺乏魄力的长子,将更多的宠爱投入到二子许志威身上,但许志才不但毫无怨言,尽心竭力地侍奉着自己。这一次,他宠信的二儿子许志威给他惹了大祸,但当燕悼宜咄咄逼人之际,却是他这个不受宠的长子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的身前。
他一边抚摸着许志才有些苍白的脸颊,一边又痛心地说道:
“儿啊!父王……有愧于你!”
“父王这是从何说起?”许志才惊讶地看向许银,“父王待儿臣有养育之恩,即便是替父王赴死,儿臣也绝无怨言。”
许银不说话了,他怕自己再说话,两只迟暮的眼睛就泪水涟涟了,他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轻轻点了点头。
许银想明白了,自己曾打算的更换继承人这一念头要被彻底打消,许志威的耻辱败逃令他完全丧失对这个儿子的信赖,而自己的长子则几乎彻底赢得他的宠信。这次南征的无功而返后果太严重了,宣国威信扫地倒在其次,宣军战力终究没有大损。它令许银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大宣入主中原、成就帝业的那天。之后的种种重担,怕是只得留给自己的儿子了——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大昭朝廷,虎视眈眈的燕国和凝国,暗潮汹涌的国内形势……
短短一天时间,许银如同苍老了十岁。
相比之下,许志才没有许银那么多的忧虑,他对形势的感知总是很迟钝。他知道宣军的战败是值得惋惜的,可对于其产生的连锁反应,许志才不甚明了。他只知道今天是惊险的一天,燕悼宜想要对他父亲不利,而他英勇地挡在了想要伤害他父亲的人的身前。他为此感到很开心。
将狼藉的一切收拾得差不多后,许志才终于想起曹承隐那个留下的那个锦囊。曹承隐嘱咐说等到危急到无以复加的情况下才能打开这一锦囊,在燕悼宜威逼自己父亲时,许志才认为那是最危急的情况下,他想打开锦囊查看,可是根本来不及。现在会盟已经结束,不日宣王一行就将返程,这个锦囊肯定也就失去了用处,许志才决定把这一锦囊拆开看看。
许志才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拆开,从中找到一张揉成一团的纸,他用满是汗渍的手将这团纸打开后惊奇地看到,这张纸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
……
返程途中,叶绫不禁望向燕国方离去的方向——那里是十几只骑手,他们的身影跟随着缓缓落下的血红夕阳,一同从地平线上坠落下去,在朦胧不清的暮光之中消逝,并为无边黑夜所吞没。
瑟瑟晚风中,叶绫绽放着笑容。她无比高兴,无比激动,差点就按捺不住想要在草地上打滚。她向燕悼宜一行离去的方向投去一道目光,这道目光锐利无比,仿佛离弦之利箭,射向这无垠之夜幕。
叶绫不得不感慨天意何其之无常,她真想用力亲吻一下那个改变终平方面之战况的人,尽管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姓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似接受宿命的指引般,凝国正得到冥冥中的帮助。燕悼宜在许银面前的那副凶狠模样叶绫还记忆犹新,她知道她苦心破坏的燕、宣关系在燕悼宜自己的狂妄之下被一刀两断,宣国将不再是燕国潜在的盟友,叶绫的目的达到了,也许很快,凝国就将迎来和燕国人一决雌雄的那天。
此时叶绫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插上翅膀飞到她叔公叶潇的身边,告诉他自己做到了,宣燕真的交恶了,局势正朝着有利于凝国的那面发展着,她没有辜负叶潇的期望,她是叶潇的骄傲……
跌宕起伏的经历,荒诞不经的遭遇令叶绫更加坚信,自己正为天命所庇佑着,自己生来不凡,注定要成就一番功业。她是优秀的、杰出的,她将为凝国建立辉煌的功业,并在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叶绫坚信着自己将能乘风破浪,正如坚信着太阳落下后,总会在第二天升起。只是……万一那是个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