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却清晰的声音如鸣钟磬,并不算洪亮,却如附天威般地在安仕黎胸口震荡着。姿貌雄伟的萧茂,只一个英气逼人的眼神就叫安仕黎绝了再度行凶的念头。看着气场如此强大的萧茂,安仕黎再能逞强,也知道自己绝非对手,但他仍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离去。安仕黎横下心来,决定做最后一搏!
“君以我为小贼,可知君为名副其实之大贼乎?”
“什么?”萧茂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仕黎,“你再说一遍?”
“呵!我若为贼,所夺者,一人之性命尔。君为贼,所夺者,无数百姓之家园!君不知君之所行荒诞可笑乎?不知君之所行将使君遗臭万年乎?君若心怀良善,奈何献土地与仇寇?君若不失良知,奈何辜负将士保家之心?君无父母乎?而使人舍其父母!君无家乡乎?而使人背其家乡!大胜而割地求和者,于古未闻!必使吾国、使君名,永为后世所取笑!我今杀君,实为救君。”
萧茂的浑身有些发软,似乎是有些站不住,他缓缓在一旁的床榻边沿坐了下来,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艰难抬起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眸望向安仕黎,低声道:
“你……究竟是何人?”
安仕黎笑了起来,那上扬的嘴角就仿佛从烟囱里悠悠生起的一缕青烟。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做什么人,是做保住终平四城、保住无数百姓家园的真英雄,还是要做出卖土地,屈膝求和的卖国贼。”
听完安仕黎的话,萧茂无法相信,他不相信还有办法挽救危局,他只当安仕黎是个爱国热情高涨的青年,并不打算追究下去。萧茂轻声道:
“唉!够了!我明白你护乡心切,但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大昭的铁蹄可以踏碎敌虏,又何必割地呢?三王会盟若成功,我大昭将万劫不复,不是你们这些庶民可以明白的。今日你出于一腔爱国而来杀我,萧某明白您的心情,也不会怪罪你,你就快些走吧!走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哦?”敏锐的安仕黎一下子抓住问题所在,“试问圣上也认为三王会盟将会成功乎?”
萧茂没有立马回答,他本人并不能说完全认同三王会盟一定会成功,尤其是经历了洪辽的东拉西扯后。可若提及圣上,既然萧茂接受了这一出使任务,那毫无疑问,当时的圣上一定相信了三王会盟会成功。于是萧茂点了点头。
安仕黎如获至宝,惊喜之色溢于言表,他连忙对萧茂解释道:
“圣上谬矣!三王会盟,断不可能成功!”
“什么?”萧茂震惊地看向安仕黎,如果三王会盟完全不会成功,那这岂不是意味着皇帝同意割地和谈的初衷不存在了?直到此刻,萧茂仍然只当安仕黎是护乡心切,在想方设法稳住他,萧茂严肃地说道:“难道你就懂些什么吗?”
安仕黎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已然将他的答案揭示了出来,即便是萧茂也不得不对原先的论调产生动摇。安仕黎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萧茂说道:
“三王会盟若要成功,三国联合侵昭的计划若要制定,首先就需要三国可以同时对大昭发兵。可试问大人,终平四城不在宣国人手里,三国如何联合对大昭用兵?凝国人在东边迎接大昭的主力,而宣国人和燕国人则必须慢慢将终平四城啃下来,这样的用兵方略,三国如何可能达成一致?三王联合攻昭的基础便是建立在终平的归属上,我敢笃定,三王会盟就是因为当时的宣国人以为终平沦陷近在眼前才召开,如今宣军退兵,只怕三王会盟失败了都未必。大昭为了谋求和平,却将宣军入寇大昭最重要的一块基石割让给宣军,让宣军在想要入寇时随时可以朝大昭腹地大举兴兵,这难道不是缘木求鱼吗?更不用提三国之间的重重矛盾,导致三国想要成功联合完全是难上加难。圣上对三王会盟的担忧,不啻于杞人忧天,至于割让终平四城,更是彻彻底底的昏棋一步。仕黎相信,陛下是圣明的,只是一时忧虑过度,才导致出此下策,君为大臣,安有闻君之过而熟视无睹的道理?终平四城乃至大昭之安危,系于君身!望君切莫将终平四城割让出去,宜向陛下陈明利害,留待朝堂公论。若君执意前往谈判并签下割地求和之约,君将万劫不复,我大昭将万劫不复!望君明断!仕黎代全体踏北百姓于踏北将士谢过大人!”
话到这一关头,留给萧茂的选择已然十分明确,安仕黎满心期待地等候萧茂能做出正确决断,他相信自己的慷慨说辞一定能将萧茂说服。可萧茂并没有表现出安仕黎期望看见的那般坚决。
如果萧茂选择终止奔赴谈判,上书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