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踏北人,故土沦陷的滋味,又怎么好受得了呢?
武平还在沉默着,石建之忽然对他开口道:
“武先生,等到建之宣布抵抗之际,我的人头可就值钱了。这份悬赏,你不如拿去吧!到了踏南,你这一官半职估计也保不住了,就用这些钱让你和你姑娘日子过得好些!缘儿多好一个姑娘,你忍心让她跟你一起受苦?听我的,到时候你得了这些钱,就去置办些田宅,不要连下人都舍不得雇,花不了你几文钱。”
武平震惊地看向石建之,断然拒绝道:
“你把我武平当成什么人了?要让我以您的人头为自己谋求富贵?武平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我与我女儿绝不会使用这样的一笔钱,如果您还要坚持,就当武平从来没认识过您。”
“你……”
石建之又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他的主张。他心知武平是一名难得的好官,大昭官场无论官位高低,几乎是无官不贪,因为大昭的官员工资本就微薄,还常常克扣,靠这些工资连度日都很困难,许多官员贪些银子补贴家用,都不会觉得愧疚。
可武平哪怕领着低廉的俸禄,也从来不拿官府一文钱,日子过得非常清苦,石建之有时想通过一些方式让武平多些收入,比如让手下扮成受武平恩惠的百姓,去给武平家送些礼物,可武平全部予以拒绝。
唉!这个世道多么荒唐呢?总是坏人得利,坏人享福,而好人遭灾,好人受苦……荒唐极了,可谁又有办法改变呢?武平没办法,石建之没办法,似乎谁都,没有办法。能做好自己就已经是奢求,又何谈去改变别人?难!难!
气氛已经十分沉重。石建之和武平都知道,彼此间都很难将话题推进下去,寂静消沉的夜色似乎已然在这荒凉的城头占尽上风。
直到一道呼喊划破长空。
“石将军!武大人!是我!安仕黎!”
石建之难以置信地从城墙上望去,见真的是安仕黎骑着马,又回到了丰平城下,而卫广正跟在他身后。石建之的第一个念头是训斥,丰平马上就陷入危险了,他们回来干嘛?不等他出声,安仕黎就发出了高喊。
“石将军!丰平保住了!踏北保住了!陛下已经回心转意,拒绝向宣国人割地,赴宣谈判的使者也于今天返回,且没有与宣国人达成任何协议!我们成功了!终平四城没有被割让出去!”
安仕黎的声声话语仿佛一杯又一杯的烈酒灌进石建之心头,提神振奋尚在其次,这让他在灼烧般的惊讶之中陷入了如痴如醉般的喜悦。要不是他的手还撑在城墙上,只怕石建之就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了。
石建之生怕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先转头看了看武平,见对方正和自己一样喜不自胜,两边嘴角就像云朵般悠悠飘起。他再仔细望向了安仕黎二人。
这个场景怎么如此之熟悉呢?风尘仆仆的安仕黎驾着骏马,在自己最为绝望之际来到丰平城下,向城上发出高呼,并为他带来希望的光亮……两次,足足两次,安仕黎都像一道耀眼无比的光线,照进被浓浓阴霾所笼罩着的丰平城,随着他的到来,原本那得意洋洋的黑暗,不久便被驱散一空,不见踪迹。令丰平翻越黑夜,迈向充满无限可能与希望的蔚蓝晴空。
石建之没办法不去相信,或许真的是上天被他的坚持不懈所打动,然后为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个屡屡救他于危局之中的安仕黎?这奇迹般的一切,莫非是天意不成?奇哉!妙哉!破局的希望,可能正是寄托在这安仕黎身上?自己是不是应该让他试上一试呢?石建之不禁思考了起来。
不过这些复杂之事暂时都可以放下,当务之急,是迅速迎接安仕黎一行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