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放心,尽管这一路危险重重,但我们闯过了所有难关,已将东西完好无损地取回,并顺利地送进了宫里,还有给陛下的那封信,也一并交了上去。您是不知道……”陆修武当然知道王爷所问何事,于是连想都没想,带着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回禀道,为又一次胜利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而感到兴奋不已。
还好他反应快,赶紧打住,把话头扯到了看似毫不相干却又不显得那么突兀的事情上,“那皇宫简直太气派了!”
要说这也不能怪他,这一次是那么地不同于以往,比他们五年来所执行的任何一项任务都更艰巨,可以说不仅给他,也给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过去王爷交办的许多任务,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都已讲不出一点详情细节了。
然而这十天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地惊心动魄,此刻回想起来仍冲击着他的神经。
从前在战场上直接面对死亡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如今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未知而又神秘的恐怖生物却带给他莫名的恐惧,他相信他毕其一生都无法从记忆中将其抹去了。
在归途中,他一直刻意回避着,努力用别的思绪取而代之,填满自己的大脑,把那些无时无刻不往脑子里钻的恐怖记忆挤出去,不使它有一刻的空闲和可乘之机。
然而越是这么做,那些骇人的画面就像即将被抛弃的孩子般紧紧地抱住母亲的大腿不放,每一次的试图甩开,甚至挪动一下,都使其在脑海中更深地扎下根。
直至某一天,完全消融进了往事之中,看似已被遗忘在了记忆的深处,却在复归平静的日常生活后,于无数个夜里,在梦境中突然出现。
猝然惊醒间,乍一看去却没有一下子把它认出来,只在数番梦见又仔细回想过后,才模模糊糊地发现那永远真实而恐怖的身影,注定要伴随他们那可悲的一生,不死不休,直到最后在坟墓里彼此同眠共枕。
你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吗?
也许某一天尸骨还会被什么东西从墓穴里拖出来,继续他那没有灵魂的生命,变为它们当中的一员,即噩梦的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陆修武在强使自己忘却的同时,却也意外地产生了一种急切的想要表达的愿望。
推究起来,却不是发乎他的内心,而是冥冥之中仿佛有种已经厌倦了一直躲藏于暗处的力量,其长久以来给人见不得光的假象,此时却突然想要走到这光天化日之下,渴望被世人所知晓。
它希望借陆修武之口向天下人揭示自己的秘密,陆修武只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而已,还以为又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渴盼着重演森林里的那一幕,继得到沈浚的赞赏以后,也能使王爷对他更加倚重。
此刻陆修武感到它已是那么地强烈,觉得如果再不说出来的话,自己就会窒息而死。
或者说,如果不让除他们以外的人知道的话,他所遭遇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所以,尽管一路上时刻在与自己的这个念头作斗争,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以抑制要讲出来的冲动,以至于当王爷问起的时候,他竟一时忘了自己先前所做出的那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一开口,差一点就将涌至喉咙口的话全都给倒出来,而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溃口的河堤一样,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依照陆修武的秉性,原本早就按捺不住地对他们这一路的艰险大肆渲染一番。其实说渲染也不准确,显然实际情况要远比他所能描述的严重得多。
因为以他所识得的那点字词,连把当时的情况如实描述出来都难,更别说添油加醋地矫饰一番。
可是想到不久前所做的决定,他便竭力忍住了。
不过话又说会来,就算他现在想改变主意,为图一时痛快,口无遮拦地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只为博得王爷的一声赞叹,也办不到了。
因为即使他并非有意忘记自己当初的观点,也一定会记得在大路边上同沈浚争得面红耳赤的情景,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能使自己在沈浚眼中显得像个前后不一的小丑儿。
幸运的是,由于王爷的心思全在那件东西上,所以根本就未留意到陆修武那句话所可能牵扯出来的话题,说白了,就算陆修武再多讲那么一两句,也丝毫不会引起王爷注意和兴趣。
对这一点毫无察觉的陆修武,却仍在暗自为不能将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告诉王爷而感到万分矛盾与遗憾。
打从追随王爷以来,这无疑是最危险的一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