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的坐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陡地来了精神,把缰绳扥得紧紧的,自始至终用一种急不可耐的异样眼神瞪视着陆修武他们的方向,要不是沈浚使劲儿拉住它,它早就奔了过去。
只见陆修武又气恼地抽出马鞭,在马身上先是轻轻地,随后又重重地抽了两下,可是那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仍在原地站着不动。
陆修武无奈地放下鞭子,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待,直至那两匹马津津有味地舔得满嘴是泥,把头从地上抬起来才又试着拉了拉,马儿终于转过身子,迈开两只前腿,又迈动两只后腿,蹄声哒哒地向前走了起来。
沈浚等兄弟俩赶上来以后,才一用力,将自己那匹仍向后看着的战马的头拉转过来,然后又将它拽离了原地,似乎手上的力道大了,那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随即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开动起来。
沈浚什么也没说,口干舌燥的兄弟俩也不想说话,三人三马静静地行进在夕阳斜照的弯弯曲曲的官道上。
水!水!水!除了水他们什么也不想要,只要能让喝上一口清凉的河水,陆修武甚至愿意少活两年。
他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几乎认定在抵达前面的镇子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找到水源了,而唐庄镇距离这里还很远,他们注定要到深夜才能抵达那里。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照眼下的形势看,陆修武觉得自己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倒下。
至于沈浚所说的马匹,已被他完全抛在了脑后,即使真的碰到行人又如何?这附近根本看不出像是有水的样子,他们需要的是水,而不是什么陌生的路人。
“加把劲儿,就快到了!前面有条河!”就在陆修武几乎感到绝望的时候,沈浚突然惊喜地大声叫道,然后转过脸来看着他,“还有很多人!”
“不下十个!”沈浚又转过头去仔细听了听,肯定地道。
“河?什么河?”陆修武疲惫地抬起耷拉下来的双眼,神色恍惚地看着沈浚,迟钝地问道。
他努力睁了睁眼睛,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似的,呆呆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竭力辨认着这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有人对他说了句什么。
“对,有人说到了‘河'字。”他记起来了,并且只记得这一个字,“不错,我们的确是在找一条河。”
“我们?老弟,我,还有,对了,还有一个人,是谁来着?”他又懵住了,遽地,沈浚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脸孔,终于想起来了:“对,还有老沈!”
“可是我们找河干什么?”他在脑子里思索道,紧接着又灵光一现,“啊,想起来了,我们是要从河里取水来喝。”
“渴,好渴……”陆修武抿紧嘴唇,试着咽了口唾沫,但是没办到,“这么说,河找到了?在哪儿?”
“不对,这不是在做梦!”他蓦地惊醒道,“梦里的面孔不可能这么清晰!连脸上的汗毛都能看见。”
他猛然惊醒,注视着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沈浚,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并且确定刚刚他听到的话就是沈浚说的。
他沮丧地想到,老沈又要给他画大饼了,就跟很小的时候一样。
有一回,老爹老娘骗他们兄弟俩说,只要他俩乖乖地听话,回来就给他们带好吃的。
结果呢?他俩老老实实地在破败的小院里呆坐了一整天,老爹老娘却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一起躺进了冰冷的坟墓里。
从那以后,陆修武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画大饼的谎话了。
可讽刺的是,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总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饮鸩止渴的决定,他也一样,尽管他还没有达到这一步。
陆修武的心告诉他,这可能又是一个虚幻的泡影,就跟先前说过的马匹一样,而且看起来更加荒谬了。
现在已经完全撇开路人不谈而直接在这广袤而干旱的盆地上画出了一条河流,饼越画越大,泡影也越吹越大,看上去却也越来越假,可他偏偏还是被这个美好的词汇牢牢地吸引住了。
河流,多么美丽的字眼,他真想把干裂的嘴唇凑上去连气都不喘一下地饮个饱,然后再跳进去,将整个人泡在里面,就那么待上一整天,哪里也不去了。
去他的王爷和任务!都往后稍稍,他现在只想跳进河里,哪怕会淹死,他也要这么干!
他感到自己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就像小时候吃过的鱼干,硬得把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