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吗?”
“嗯。”
“老头子,这事你怎么看?咱们真的种完这茬地就听孩子们的进城来吗?那老三一家怎么办?这么咕隆着过的话,那岂不是白分家了?”
崔阿奶说出了她的心里话,而这些何尝不是崔阿爷的呢。
他叹息一声,有种被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的难过。
对于三儿媳和小孙子四牛来说,他明白,进城会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但那废物儿子若是进城了,定是乱入花丛中要招揽些祸事出来。
孩子们挣出这份家当不容易,所以崔阿爷不想他来坏事,这才犹豫不决的很,然后对着崔阿奶就说了一句。
“要不,和里正说说,让老三……去服徭役吧。”
听到徭役二字,崔阿奶忍不住的打了个颤,连带着声音都抖了起来,“他爹,真要这么绝情吗?这服徭役一去就是三年,等人回来也就半死不活的了,你看看村东头的袁家老二,就是去了三年,回来人瘦得都没法看,老三再不成器也还是我们的骨肉,真要这般心狠吗?”
崔阿奶的话一出,崔阿爷也沉默了。
他这些年对这个小儿子真是用尽了一切办法,但就是扭不过来这脾性了,奸懒馋滑算是占齐全了,眼下他还能镇得住,但十年二十年后呢,不就是要祸害自家儿媳妇和孙子的吗?
所以他动过要送崔三去服徭役的念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因为舍不下最后的那点亲情罢了。
想着就当个猫狗养在身边算了,给口吃的能活着就成。
不多会儿,就听到崔阿奶呜咽的哭声,崔阿爷叹息一声,转过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就说道。
“行了,不送不送,我们还是回石泉村去吧,自己生的孽障自己管,真等你我要入土了,就拉着他一起吧,省得害了儿媳妇和四牛就是!”
崔阿爷的话里充满了惆怅,他是崔三的爹不错,但他也是这个家的管事人,是四牛的祖父,所以他得权衡好一切。
屋外,月色如霜。
直等到第二日天才有些蒙蒙亮,崔家众人就各自起来忙碌了。
崔大牛和张小苓要去贺春街,起的比崔家爹娘还早些,打过招呼后就先过去了,而外爷和崔令扬也没有因为一时的进步而懈怠,仍旧是每日早起,诵读结束后再去书院学习。
崔阿爷和阿奶起身的时候,就剩老三一家没动静了。
他们原以为是还睡着呢,谁知走到侧间才发现,老三媳妇竟然披着衣服靠在了纺织机上睡觉,旁边还坐着四牛,这场面谁看了不心酸。
于是崔阿奶轻声唤了一句。
“四牛,四牛。”
母子俩转醒过来,都有些睡眼惺忪,看清楚来人后才问了一句。
“娘,你怎么来了?”
“日头都要出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怎么会睡在这里?屋子里不好住吗?”
“不是,是阿爹打鼾的声音太大了,阿娘怕我睡不好所以推了阿爹一下,谁知道阿爹发疯就给了阿娘一巴掌,所以我和阿娘干脆过来这靠着,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听到这话,崔阿奶真是又气又恨。
崔阿爷直接踢门就进去,对着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崔三几脚就踢得滚下床来,随后怒目而视的说道。
“你个怂蛋玩意儿,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一个屁都不敢放,就知道对着自己媳妇和儿子撒气,你给我滚回石泉村去,要是让我再看见你这样对他们娘儿俩,我就打断你的手,看你还怎么嚣张!”
梦里的崔三正赌得开心,要不是崔阿爷的这一脚,他早就赢得盆满钵满了,因此被人打断自然是不高兴的,恶狠狠的就盯了过来。
可等看清楚是崔阿爷,顿时没了脾气。
从小到大他可没少挨崔阿爷的揍,所以哪怕是他现在已经三十多岁,可还是不怎么敢还手!
唯唯诺诺的爬起来,却把这气记在了王氏的头上。
这个死婆娘,肯定又是他告的状!
等回了石泉村,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心中想着这些,也就顾不上崔阿爷的咒骂,拿了衣裳就往外跑,既然这里不待见他,那他回石泉村就是,反正他有好几间大屋在手,也不愁没地方住!
见他一溜烟儿的跑了,王氏心里又蒙上一层阴影。
每次都是这样,她们母子受委屈,公婆出头收拾丈夫,可私底下丈夫又会对她百般折辱,因此她原本就胆小的性子更是怕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