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三个人围桌而坐。
门主伏修远端坐与里侧,他年过半百,头发略微有些花白,此刻放松下来少了平日鹰隼般的锋利,只看那从容的举止气度,抬眼间不露声色的神情,给人一种恍若古井深潭般平稳的感觉。
另一边则是总捕雷阳与木行捕头伏清合,这二人一个英伟,一个温和,两种气质的人坐在一处竟还算融洽,神色交流皆极有默契,不难看出他二人感情甚好。
“你怎么看?”
伏修远边问边将滚烫的热水浇到茶具上,那水冒着腾腾的白烟,从杯身流落到托盘,不一会又顺着盘子的坡度到了边缘处,聚集在一起。
蓦然听见师傅问话,雷阳抬首,却见着目光是望着师弟的方向。他顿了一顿,知晓师傅是存心考较师弟,微微弯了弯唇角,咽下了准备说出口的话。
伏清合见他烫完了茶具,猜测到下一步,拿起桌沿边的茶叶罐递了过去,“言捕快是个聪明人,那报信的琴师也应当没有说谎,不过……”
茶叶被放入茶壶中,灌入温度适当的水,摇了摇又被迅速倒出。
“不过?”伏修远动作不停,视线却从茶壶上完全挪开,“看来你另有见解?”
“言捕快虽聪颖,但到底不了解靖王此人,因此判断便有了少许偏差。靖王此人惯是谨慎,以他的性子,樊庆楼所用之人的生平来往定会被查个清清楚楚,包括这琴师与言捕快相识……”
“不被权势利益所迷……当初兵权也是交还的果断,靖王并非是谨慎,而是看得清楚局势和自己的位置罢了。”
“门主说得是。”
在奉公门中,伏清合一向秉公称呼其父为门主,因此伏修远对这称呼也神色未变,似乎是毫不介意。
父子俩看法略微有所不同,但大方向一致,现下暂时算得上是‘相谈甚欢’,气氛较为和缓。
茶泡好了,伏修远亲自倒上了三杯,留下两杯在桌案正中处,“所以你认为这消息是假的?”
“消息应当是真的。”伏清合拿起茶杯,并未饮用,端详起了杯中的茶水,“只不过靖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消息,又不愿掺和其中扰乱自身,更不想眼睁睁看皇帝被刺杀……所以在樊庆楼中谈话之人应是靖王安排,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那琴师,将事情引给奉公门。之后再只需将琴师灭口,这事便再也牵扯不上樊庆楼。”
还有半句他未说的是,这样悄悄告知奉公门,刺杀成功后不论是谁上了那个位置,靖王也能与此事撇开关系,不牵累到自己府上,完全脱离到了斗争之外。
听到这里,总捕雷阳叹息一声,“看来这靖王果然是爱妻之人。”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父子俩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看得雷阳莫名有些心虚。
“难道不是么?其妻李茹如今已是正三品民部尚书,在先帝时期便暗自投靠了还只是皇子的当今皇上,属于天子心腹,皇上对她厚爱有加……如若当今被刺杀,李茹也一定受到牵连,一朝天子一朝臣,再上位恐怕就难了……”
伏修远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没错,这当然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爱妻?还是爱妻子给家族带来的收益?
夫妻一体,他们的前程也早就纠缠在一起。
恐怕连靖王本人,如今也不能完全分辨清楚吧……
他顿了顿,面色稍许严肃下来,“事既然是真的,那便不能不查,这事便交给……”
伏修远看向面前清俊的年轻捕头,“便交给伏捕头了。此事还未确定,未免引起宜阳郡主的不满,行动暂且隐秘些。还有……那樊庆楼,也不能让靖王轻易脱了干系,你待会安排一下,找个理由将那琴师带离保护起来,靖王要装作不知情,即使灭口不成,也找不着由头阻止我们。”
“是。”伏清合恭敬拱手。
看着面前稍显疏离的亲子,作为门主的伏修远也不知晓该如何相处,他摆了摆手,催促道:“那便快去吧。”
等到对方离开,关上了那扇门,再也看不到身影。
伏修远反而觉得胸口那块大石稍微搬离了些许,整个人都轻缓起来。
他望向一旁饮着茶水的徒弟,“你稍微看着点。”
“您放心吧,一定好好看着师弟。”
雷阳诚恳保证了,他也有事在身,将最后的茶水一饮而尽,杯放于桌案上,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都走了。
整个房间完全安静下来,伏修远看了看桌案上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