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昨晚宿在江边,见古人遗迹,观山水风景,很有诗兴,便作此首,以为‘意尽’。”黑小伙冷着脸,傲然的样子:“他即便来了,也做不出比这更好的诗,那便不如不来!”
“当然了,”黑小伙冷冷一笑:“即便来了,在场诸君,包括什么‘宣城四锈’‘宣城五锈’的,面对他这首诗,也只能甘拜下风,颓唐退去!”
“既然宣城根本无人和他可比,他又何必浪费时间,与你们这些乡野匹夫一起争逐、扯淡呢!”黑小伙摇头撇嘴,心想这些人就是贱,说委婉了不听,非得让人把话挑清才甘心。
这波仇恨果然拉得成功,不要说四秀和宣城文士了,就连小陈也有些怒了:
你特么不就抄点孟老师的遗作么,瞧把你嘚瑟的!
老子胸中不止孟夫子一家的诗,百家、千家,还能被你鄙视了!
黑小伙身陷重围还不自知,抬眼看看刚刚陈成与王中流被悬起供众人观摩的诗,先扫了几眼王中流的,忍不住嫌弃道:“这都写的什么玩意!”
再去看陈成的诗:“这首写得倒还凑合。”
很不知轻重地品头论足,一脸欠扁的模样。
“不知尊主人作了什么金章玉句呢,敢放此夸口!”王中流动了真火,沉声冰冷道:“那让诸君过目一下,是否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先前陈成挑他得意之作中的毛病,倒还委婉;
这区区绍生的一个下人,敢说他成名二十年的“宣城独秀”王中流的诗是“什么玩意”,未免太眼高于顶了!
“嘻嘻,也没什么,就是这一首——”黑小伙便说便展开绍生书写的卷轴:“刚刚要你们看,你们不看;临了不还是求我给你们看么?”
众人真想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但好奇心作祟还是先去看绍生声称“意尽”“力压群雄”的这首诗!
绍生这首,没有王中流“三十二韵”那种夸张的形式,但十二句,也不算短:
夜泊宣城界
西塞沿江岛,南陵问驿楼。
湖平津济阔,风止客帆收。
去去怀前浦,茫茫泛夕流。
石逢罗刹碍,山泊敬亭幽。
火炽梅根冶,烟迷杨叶洲。
离家复水宿,相伴赖沙鸥。
众人第一观感是:
绍生,写得一手好字。
好到一看便知,对方的书法拔群于众人之上。
然后便觉得——
像!
真像!
绍生的诗,果然极度神似“其师”孟浩然的手笔!
每一句都的的确确是孟氏的风范!
你让大家说这诗好,好在哪里——
就像王中流的那首诗一般,大家说不出。
可是与王中流不同的是,这诗中表达的情绪却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就像一股清泉汩汩流过!
不像孟浩然“另一个”徒弟,姓陈的少年,说他的诗好吧,是好。
可除了最后一首有点味道,别的诗,怎么看怎么不像孟浩然写的。
小陈的每一首诗,除了偶有令人费解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明目张胆地让人来叫好的。
“嗨,我还以为绍生有什么手笔!”王文卿第一发话,一脸不以为然:“不过是,不过是——”
可是他却卡了壳,说不下去。
之后,便默不作声了。
现场一片沉寂,连此前对陈成那样,强行出来找茬的人都没有!
众人都下意识可以肯定,这并不算什么可以震古烁今的绝唱;
可就是没有底气站出来说“这首诗名不符实”,根本没绍生说得那么夸张!
气氛非常尴尬。
众人都期盼有一人站出来,抠字眼也要在里面找点毛病,让绍生羞愧——
毕竟事关宣城乃至江左士人的颜面。
可是没有。
黑小伙把众人的表现全部都看在眼中,似乎也不出他预料,洋洋自得。
每一次主人与旁人比诗时,现场观众的表情,大体如此。
“唉。”王中流忽然喟然一叹。
他看向陈成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句话到此刻,我算是有所得了!”
指着自己悬起来的诗道:“我这首,原本到了十六韵,已然‘意尽’,可就此搁笔。”
“可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