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认知太浅,低估了天下如此多能人的水平,也低估了盛唐作为诗歌亡国的繁荣程度。
事实上,对于大唐如今多如繁星的诗人来说,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们写不出好诗,而在于他们的作品并不能传承下去。
李白尚且“十不存一”,杜甫尚且遗失了大部分中青年时作品——其他的诗人,能在“全唐诗”上有一两首存世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这还不是他们最好的诗。
“嘿,也没必要长他人志气,如今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明知你这首诗写得极好,我却也要一较高低!”陈成争强好胜的心思起来了,浑然忘记了他在“逍遥楼”时的狼狈、被五律派用“佛诗”围殴时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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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誉的诗既然写好了一半,基调也早定下来了,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收尾搞定。
众人一致默契地不发出声响,静静地等待陈成的完工。
“不用等我,我还有一会儿,戴誉兄的诗写好了,你们且先看他的便是了!”陈成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头也不抬道。
“好,那我可就要先睹为快了!”邓铎便走过去拿起了戴誉的诗稿,里面忙着蒸饭的李靖康也走了出来,一起去看。
“唔,写得绝妙!”邓铎指着诗面对李靖康道。
七少凑在一旁,把戴誉补全后的诗稿念出来了:
暝色散村渡,炊声间舵楼。
片云山背雨,黄叶驿门秋。
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
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
暮色散遍了荒村的野渡口,烧火煮饭的声音被舵楼间隔开。
这句看起来并没有写到诗人自己——
实则已经暗示了他郁郁寡欢、寂寞惆怅的情绪。
本来嘛,到了应该要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打屁,只是他却偏偏躲到舵楼的一边,与喧嚣相隔离,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夜色的逐渐降临。
荒村古渡看起来既像是他自己的映射,又像是他的归宿。
只不过,他这条小船还不得靠岸。
刚刚这一联被陈成刚刚看到,就有些忍不住在心中给了一百分。
因为看起来非常像清代宋琬的名作《江上阻风》:
睡起无聊倚舵楼,瞿塘西望路悠悠。
长江巨浪征人泪,一夜西风共白头。
舟行瞿塘峡,风大浪猛,水流湍急,被阻停留于此,百无聊赖的以昏睡来消磨时光,睡醒之后更加无聊,于是倚靠在舵楼上眺望:
山势险要,壁立如削;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遥遥西望,漫漫长路,不知何处是尽头!
可能每一个孤独的人乘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站到船头眺望四周的风景吧!
就连《泰坦尼克号》上的胖“rose”也是,只不过她不是去写诗的,而是去自杀的。
所以看到戴誉随后描写的两岸风景,陈成并没有感到奇怪。
一片孤云,在山那边落雨;
驿门黄叶,预示着初秋即将到来。
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即便就此打住,不再描写,陈成也相信会是一首很好的作品,虽然没有宋琬“一夜西风共白头”那般直入人心,可也含蓄蕴藉,有几分孟夫子“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风采。
到这之后,陈成便去写自己的诗去了,却也对他接下来要怎么写抱有好奇。
现在戴誉将诗补完了,始安七少却不是很明白了,看着颈联“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道:“怎么?你来的路上食宿很不好吗?”
买的是下等舱的船票?
戴誉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和泰伦一行人出行,钱都是买卖段位得来的,自然一个比一个悭吝,一文钱掰两瓣花。
他们自然也不会雇多好的船家,有时一叶竹筏过江也没问题。
偏偏这次来昭州,一行人还真的难得坐了一艘经商的大船。
只是,他依然夜不能寐,不能安寝。
对于前程,流露出一丝迷茫。
结尾的“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看似是在说:
我们的船夫当真是能耐辛苦啊,明天就能到昭州了!
如果这么理解,那可就错了!
因为这就把原本郁郁寡欢的调子变成喜悦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