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1899年)除夕。
这已经是吕贤锡在塘沽度过的第三个春节,她与吕贤钟一同到严家过年。
吕贤钟的孩子严维新如今已经一岁半了,聪明伶俐,刚刚学会说话,又是个小话唠,团圆宴上不停地往外蹦词。
他说话奶声奶气的,可爱至极,大家也乐得逗他,纷纷让严维新叫人。
严维新笑眯眯地从“奶奶”叫到“小姨”,每叫一个人就扑到他的怀里,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末了,严朗轩一脸严肃地看向吕贤锡:“三姐儿如今已经十七,孝期也过了,可有心仪的人?”
吕贤锡一愣,扭过头轻声道:“没有。”
严朗轩点头继续道:“前几日我的上官为我新派了一名秘书,名叫方小洲,年轻有为,模样英俊,才识也不弱,你可愿意一见?”
吕贤锡的面色有些僵硬,救急似的看向姐姐。
吕贤钟一笑,立马解围道:“前些日子贤鈖来了信,说是到上海新开的‘经正女学堂’读书去了,贤锡看到了,就一直吵着也要去呢,怕是暂时无心结婚了。”
吕贤锡脑中一炸:二姐来信了我怎么不知道?她还去了女学堂!?
严郎轩面露不悦:“都十七岁了,还不成亲,像什么样子?”
吕贤锡撇嘴:“我母亲不也二十七岁才成亲吗...”
严郎轩语塞,又问:“你一个女子,又不能做官,成日里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女子怎么了?”
这话舅母周氏最不爱听,不等吕贤锡反应便为她出头:“女子不能做官本就不公平了,你还不让她多读点书?”
严郎轩又被妻子噎了一下,敢怒不敢言。
周氏回头对吕贤锡道:“别管他,做了那么多年官,还跟几十年前一样,顽固不化!”
说完又问吕贤钟:“上海也开了女学?”
“也!?”吕贤锡抓住重点。
吕贤钟点头笑道:“正是呢,听说是去年五月时梁启超和经元善两位先生筹办的。”
“五月?”周氏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笑道:“难怪呢!”
她接着道:“我听娘家人说,去年十一月时严修先生在严家公馆里开个了私塾,请的老师倒是个年轻人,叫什么...张伯苓?教的都是些新知识,听说人家还是北洋水师学堂毕业的呢!”
吕贤锡无心这些,只追问:“舅母,您刚刚说‘也’是什么意思?”
周氏笑着轻点她的额头:“看着长大了不少,还是个急性子!他们好像也招女学生,不过课程嘛,与男学生的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周氏摇头:“这我倒是不清楚,若是你感兴趣,等他们开学了,咱们到天津去看看?”
吕贤锡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周氏又看向吕贤钟:“贤钟想不想去?”
吕贤钟瞪大了眼,惊喜地看着婆婆:“我也能去!?”
周氏笑道:“当然!你的才学又不比贤锡差,为什么不能去?”
吕贤钟犹豫地看向严维新。
周氏爽朗道:“放心吧,孩子我给你带!”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第二日是初一,按照惯例,正是家家户户串门的日子。
严郎轩一大早便出门了,过了中午,带了一个年轻人回来,又将吕贤钟一家召回来吃午饭。
一进门,吕贤锡便看到了坐在严郎轩身旁穿着西装的年轻人。
他身后没有长长的辫子,梳着油头,脸上带着一个金丝眼镜,露出儒雅的笑容。
见到吕贤锡,那年轻人立马站起身,冲着她微微鞠躬问好。
吕贤锡也微微鞠躬,心思一转,知道这人就是昨天舅舅所说的方小洲。
她不动声色地坐到吕贤钟身旁,端起碗一声不吭地吃饭。
严郎轩见气氛尴尬,指着方小洲介绍:“这位就是我昨日说的秘书,他是前北洋水师学堂的高材生,又去日本留过学,见识很广,你们可以多跟他聊聊天。”
严郎轩嘴上说着“你们”,可目光却时时盯着吕贤锡。
吕贤锡不为所动,埋着头专心吃饭。
饭桌上气氛有些凝滞。
“哈哈!”
方小洲笑了一声,站起身,给吕贤锡和吕贤钟一人送上了一个长条礼盒。
“我也没做什么准备,就给二位带了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