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吕兰清早早带着林春生到裁缝铺买了一套衣服,把她送去了严氏女塾。
送走林春生后,吕兰清又在茶庄买了一份礼物,这才到大公报馆,与英敛之一同出发。
第一个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傅增湘,他与傅夫人早已穿戴整齐等着两人上门。
一见面,傅增湘就为傅夫人介绍:“这就是你近几日一直想见的才女,碧城女史!”
又对吕兰清道:“这是我夫人,姓凌,名芝。”
吕兰清和凌芝相视而笑,互相问好。
傅增湘将吕兰清和英敛之带到书房,命人奉上两杯热茶,正欲说什么,门外便忽然来了一个丫鬟。
她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哭着道:“老爷,求您快去看看我们姨娘吧!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昨晚做了噩梦,今天一大早就寻死觅活的,说一定要见你一面!您快去看看她吧!”
吕兰清和英敛之迅速低下头,假装品鉴手里的茶。
傅增湘皱眉怒喝:“胡闹!没看到我正在招呼客人吗?还不赶紧退下!”
那丫鬟却一声不吭,只一个劲地磕头,力度之大,让吕兰清听了都不禁发疼。
凌芝轻抿一口茶,随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语气淡淡道:“老爷还是去看看吧,王姨娘毕竟怀了孕,总这么闹,对孩子也不好。”
傅增湘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吕兰清也偷偷看了眼这位傅夫人。
凌芝仅比吕兰清大三岁,但眉宇间却凝结着淡淡的哀愁。
她的衣服十分宽松,却丝毫没有臃肿感,手和脖子上的肌肤都紧紧贴着骨头,有几分病态的美感;但她的脸上尚有婴儿肥,配合着宽大的衣服,竟将这份瘦弱掩盖得恰到好处,不会给人瘦骨嶙峋之感,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吕兰清想,若是再早三百年出生,凌芝恐怕就是《红楼梦》中黛玉的原型吧。
凌芝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一片羽毛拂过心间,却带着一丝毋庸置疑:
“你去吧,我先与两位客人聊一聊。”
傅增湘对吕兰清和英敛之抱歉道:“实在抱歉,我先去后院看一看!”
英敛之和吕兰清自然应允。
傅增湘匆匆离去,英敛之也起身道:“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聊。”
书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女子。
“吕小姐,这几日我日日都看你登在《大公报》上的诗词文章,很是喜欢。”
吕兰清笑道:“多谢傅夫人抬爱。”
“你唤我凌芝就好,我不喜别人唤我傅夫人,就好像女子嫁了人,便会失去自己的名字一样。”
“凌芝...太太?”吕兰清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噗!”凌芝轻笑一声,“凌小姐吧。”
“好,凌小姐。”吕兰清从善如流。
凌芝点头,道:“我心中一直有件事,困扰了我很久,可否请您解惑?”
“凌小姐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你说...若是将来男女平等了,女子是否也能娶几个丈夫呢?”
“???”
吕兰清一脸震惊,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凌芝思想竟如此开放。
理了理思绪,她道:“一女多夫应该是不行的...据我所知,西方推行的也是一夫一妻制,男女婚姻是对双方的承诺,应该都只有彼此一人才行。”
“若是有一方不能生育呢?”
吕兰清道:“若是夫妻真的恩爱,又怎么会在意有没有孩子呢?若是实在想要孩子,那就离婚了各自嫁娶即可。”
“呵...”凌芝自嘲一笑,若有所思道,“对啊,各自嫁娶就可以了,明明说着要推行男女平等,骨子里却还是封建,什么都想要。”
吕兰清不敢接话。
好在凌芝并未继续说,转而问:“我看了这两日的报纸,吕小姐在提倡女学?”
吕兰清点头。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开设了女学,像我们这样的妇人还能入学吗?”
她如此发问,仿佛笃定吕兰清会开办女学一样。
吕兰清笑道:“学习与年龄无关,苏洵三十始学,亦能有一番成就;您才二十余岁,有何不可?”
凌芝抿了一口茶,垂眸道:“好,吕小姐他日若开设了女学,切莫忘了今日的话。”
吕兰清道:“自然不会。”
两人相顾无言,又枯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