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吕兰清顶着两眼乌青送走了秋闺瑾。
回到大公报馆,却发现英夫人和凌芝两人正等着她。
吕兰清很是吃惊,英夫人指着她对凌芝道:
“你看吧,我就说她们俩相见恨晚,绝对会聊到天明!”
吕兰清不好意思问:“英夫人,凌芝,你们怎么来了?”
英夫人笑道:“你不是想办女学吗?我们有法子!”
英夫人所说的法子,就是去找傅增湘如今的顶头上司——严修。
吕兰清之前去拜访严修,只以为他是一个私塾先生,却不知道他还是直隶学务部的人,而傅增湘亦是学务部的人。
严修得知几人来意,客气地接待她们:
“我之前也曾想过推荐你,毕竟润沅确实需要人协助。不过后来听说润沅和唐总道共同举荐你,总督也没同意,我也就没有提了。”
吕兰清闻言,向着严修深深鞠了一躬,恳求道:
“还请严先生向总督力荐兰清!”
严修抿了一口茶,劝道:“女学一事,实在不易。天津各界对此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更有不少人强烈反对,润沅总理此事已有半年,进度始终无法推进,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吕兰清巍然不动:“兰清不惧艰难!只求能为女学出一份力!”
她接着说:“女学筹办迟迟无法推进,究其原因,一来是由男子之思想顽固,其惟我独尊之见,已深印入脑筋,牢不可破。中国闭关锁国久矣,男子忽闻女权,则嗤之为怪异;自然不愿为女学筹办出力,此事若无女子主动参与,又如何能成?”
“二来是由独善其身之观念。女权之说,在外国已成旧例,在中国则为创举;外国视为公理,中国则视为背逆。自古新事创立,成败难预,成则千古留名,败则百年无依,若无大恒心、大毅力者,难以承受其中困苦,自然无人支持。”
“女子公学,史无前例,较之国家创建、疆土扩展更为艰难。创国业者,犹众人之所共闻也;夺疆土者,历史之所共见也;而女子受压制之教育,千百年来已成习惯,更无一人发此问题,可谓创业之难!”
吕兰清说到这,站直了身体,目光坚毅:
“登山者,不可畏路径之崎岖;涉海者,不可畏风波之险恶。兰清既然决心投身女权振兴之事业,便不会畏惧事体之艰难,不会因顽固之阻挠而意兴颓败,更不会被世人之言辞而有始无终!”
“还望严先生成全!”
吕兰清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姿态又放得极低,严修为之动容,却依然犹豫。
英夫人和凌芝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站到吕兰清身旁。
“严先生,自丁酉、戊戌以来,女学始萌芽于上海。如今,上海女学校林立、女学会、女报馆也有不少,更有女子游学之风盛行,可见女学实为大势所趋。”
英夫人劝道:“女学不过草创依始,为日未久,我等女子自当励精图治,人人皆应将此视为应尽之责任,竭力为之!”
凌芝也道:“外国有哲学家曰:二十世纪为女权发达之时代,如今各国皆为女权初立之时,若中国不愿紧随其后,则又将落后于世界矣。”
“我等女子心系国家,自然不愿再次落后,自请为国效力,还望严先生支持!”
说罢,三人齐齐鞠躬,无比真诚。
严修被她们的态度打动,立马站起身,将三人一一扶起。
他叹气道:“诸位不必再说,此事我明日与总督商议,必定为诸位争取一线希望!”
三人又一次齐身鞠躬:
“多谢严先生!”
从严家公馆离开,三人长舒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吕兰清道:“人世间最幸运之事,莫过于遇到志同道合之人!短短两日,我竟遇到三人,实乃碧城之幸矣!”
英夫人道:“我在京城的学业还没完成呢!今日愿同你前来,不过是不忍看你壮志难酬罢了!若你真能筹办女学,我可不一定能帮上忙。”
凌芝点头,轻声道:“我倒是有心帮你,不过近日我的身体愈发困倦,恐怕到时也是有心无力......”
吕兰清道:“今日若不是二位一同劝说,严先生怕是也不会同意我参与女子公学筹办,二位能来,便已经足够了!”
她说完,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朝阳立于树梢,正向世界无私地奉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