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福康安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一张脸却是煞白煞白的,也不知心里做何想法——这事在宫中只怕是早有传闻的,可福康安是第一次这样当面听见——正在乱七八糟地瞎想,却见玉保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只要拐个弯必定能撞见躲着的他们——和珅肯定,此时此刻福康安绝不想见到这个奴才,杀与不杀都是个难题——杀,以什么名义教慎刑司处死他;不杀,难道叫他活着去给安顺和十一阿哥报信?
和珅一咬牙,率先从石狮子后提衣而出,迎面撞上玉保,那奴才登时傻了眼似的,连安都不会请了:“和和和和大爷——”他若一直躲在此处,再多的话都被他偷听了去!
和珅冷冷地看他,厌恶地骂道:“狗奴才,活腻了么?嘴巴这样碎——”
“和大爷饶命!奴才,奴才不敢了的!”玉保扑通一声就跪下,左右开工地摔自己耳光。和珅一颦眉,眼中杀意陡现:若要这事做的机密,非得除了此人不可,可内宫太监的责罚要由慎刑司的人行使,和珅没那身份叫人,福康安却不能出面叫人,否则就等于坐实了传闻!和珅咬了咬下唇,只得将后患暂时放至一边:“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见那玉保屁滚尿流地回头就跑,和珅心里知道,此事一被安顺知道,与自己是危害无穷,至少在咸安宫中,他是再无宁日了——可他此刻,竟是顾不得许多了,暴露自己,总好过……暴露他。
不知在黄瓦红墙外站着呆了多久,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才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走吧,马车应该已经侯的久了。”
和珅转头再看福康安,那张英气勃发的脸上已经再看不到一丝异样神情——是他城府深沉宠辱不惊,还是……已经痛到麻木?
和珅与福康安对面坐在马车上,一路上马蹄踏地吆喝喧哗之声充盈于耳,福康安却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和珅也不问,就这样在摇晃颠簸中沉默——直到到了驴肉胡同的和府门前,马车停下,和珅抱拳道谢,就准备下车,坐在对面的福康安忽然抓住他的手,和珅唬了一跳,抽了一下没抽出,惊疑不定地看着福康安。
一时间,车厢里鸦没雀静的一个声响也无,和珅这才注意握住他的手优美却苍白,甚至带着些微的颤抖,心里不知怎么的,涌上一阵心酸——天璜贵胄又如何,来这世上沾染功名利禄,谁也不能超脱诟病骂名,但人这一生,只要无愧于己,身前生后名又何足道哉!这话只不过在喉咙口滚了一圈就被他咽了下去。他明白,以福康安的自尊骄傲,听不得他半句安慰。
半晌,福康安才缓缓地放下他的手,扯了扯嘴角:“……多谢。”和珅顿了一顿,那句微乎其微的道谢他分明是听见了,但他却装做没听见似的回头:“什么?”
“……”福康安心里一松,略有了点子笑意,“没什么,只叫你回家若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去傅公府找我。”
直到和珅掀帘子跳下车,福康安方才挂在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凝成一抹冰寒。
和珅与刘全进了门,转过影壁,就见和琳在四合院里扫地,刘全喊了声“我的爷”,冲上去忙不迭地抢过他手中的扫帚,“怎么叫您做这样的事!忠顺呢?”
和琳不在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残灰:“太太有事要使唤他,他就去了——这点事也算不上什么累的,偶尔动动筋骨罢了——”目光转向和珅,一下子柔和了许多,轻声唤道:“哥。”
和珅走上前,往他身上摸了一把,已经三月里的了,但北京城依然朔风四起,和琳就已经换了个半新不旧的夹袄,不觉得鼻子一酸:“……我该把刘全给你留下的。”
“哥,你又来了。我在这住着能受什么大苦?你去咸安宫才最需要个知根知底的人妥帖伺候——”和琳笑着道,他的五官较之哥哥没有那么精致秀丽宛若好女,但眉目疏朗更见精神。虽小过和珅三岁,看来却比他还老成几分。
和珅点点头,又朝主屋看了一眼:“她……为难你吧?”
“还不就那样,我已经惯了。”和琳无所谓地一笑:“我马上就够年限去武学堂了,这些天还练拉弓呢!你说的,能忍就忍她吧,大场面上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小半年没见,和琳似乎越发懂事沉着了,和珅道:“是这理儿,你再熬个小半年,我咸安宫毕业了,或科举或选官,走文路;你勤勉练习,过个三两年哥就保举你进内廷做御前侍卫——咱们毕竟是满洲世勋人家,大清从侍卫上发达的大臣不在少数,若碰上个出兵放马的机会,升迁资历较别人就快一倍——你走武路。这么一来,就是哪边出了岔子,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