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好半晌,才道:“‘人之道也,饮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
乾隆看的必是朱熹批注版的《孟子》,会看不清的自然不是正文,而是夹注在眉批之间的朱子注释,那么皇上想问的也必此无疑。仅仅迟疑了一瞬,和珅就抬头从容朗声道:“衣食丰足然后得以施教化。契,音薛,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禀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以教人论者,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世之谓也。”
不假思索,一字不差。
乾隆还是那副表情盯着他,许久才挑眉笑道:“好,好一个和珅,学富五车,善体朕意——当初你的舆前应答就极精彩,是朕太迟注意到你。”
和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数拍——他,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的御前应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进乾隆含笑的双眼之中——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执掌天朝近四十年,才熔炼成如今的风华尽敛深沉万端。
这也是第一个敢与帝王四目相对的臣子,气蕴从容,丰姿夺人。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奴才从不敢体察圣意!”和珅垂下眼睑,不卑不亢地应道,一屋的宫女太监都惊呆了,乾隆脸上半带的笑容刚要凝结,和珅已经扑地叩首道,“皇上惊才绝艳,千古一帝,从来圣烛明照,乾纲独断,奴才过去不能,此刻不能,将来更不能猜着皇上心里的意思。”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乾隆的目光之中窜起了一星意味不明的火苗,却极迅速地湮灭于波澜之中,他掩饰似地又抓起那卷孟子,看了几行,脑子里却似乎一片空白读也读不进去,于是干脆掩卷道:“你过来,把《孟子》的朱批都背出来给朕听听。”看着和珅恭顺地垂首起身,抿着唇跪到他脚边正准备背书,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