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臣首辅百官表率,如此轻浮,只怕倒叫傅家那帮人看轻了去——”穆彰阿话未说完,就被永琰折断扳指的声响惊地眼皮一跳,随即复又低头垂目,平静无波。
永琰冷着脸盯着地上的碎玉,信手抄过桌上的残茶,泼到割破了的手指之上,待那淋漓血迹冲淡着蜿蜒淌尽,他才一字一字地道:“查清这个戏子的底细。”
“喳!”穆彰阿忙点头答应——这是永琰真个发怒的前兆——他的主子明明近来已经绝口不提和珅,他甚至以为自己有意无意地进言挑拨起了作用,谁知为了这件事,永琰竟如此在乎,几至失态。
二人正议事,廊外就是一阵脚步声响,须臾间,一个旗装贵妇招招摇摇地掀帘进来,朝永琰行了个万福:“王爷吉祥。”
面对她身后的蒙古势力,永琰在抬眼的瞬间转了一副轻柔神色:“怎么了?”
沁兰嘟起嘴,抬手命穆彰阿平身,才在榻上坐了:“我要全府上下都换上旗装,就偏偏就有人不肯!我这个福晋还有没有当家主母的身份!”
这话一听便知又是针对卿怜,永琰按下心头陡起的不耐,尽量和颜悦色地道:“咱们现在已经逢皇阿玛恩赏,别赐王府,离宫就藩——你看看京城那么多的王府,谁家有立这么个怪诞规矩?再者,卿怜一双小脚,哪能穿的了花盆底还要塌肩凸肚的四下走动?”
“你不就是迷那狐媚子一双三寸金莲么!”沁兰冷笑一声,“拿布捆残了脚装柔弱四处勾引男人,汉人真是天生的下作!”
永琰凝了唇边笑意,冷冷地道:“这话别再让我听见第二次——你也是金枝玉叶,不该不知道我皇额娘祖上也是汉军旗人,这话真传出去,他吉王爷都保不住你!”利用苏卿怜平衡府中女眷势力原就是他一步棋,偶尔争风吃醋也罢了,但若有一点真地冒犯了他的权威他就半点也容忍不得——无论多贵重的女人都不能娇纵过了头,否则无法无天起来,谁还辖制的了她?
沁兰自小在家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等抢白,但无奈一颗心在新婚次日的清晨就牢牢系在了这个在晨露中穿花拂柳而来,对她解释“醉后失约”是何其无奈的俊美男子身上,最后只得委委屈屈地弯膝道:“是……”
和珅与魏长生之事,在京城官场之上传地沸沸扬扬越演越烈,双庆班干脆在后园子为魏长生造了座雅楼,专为招待和珅,和珅有时去时晚了,干脆就留宿于此,请魏老板出场唱堂会的戏份儿已经飙到了千两纹银,却依旧时常请不到人——
傅公府的老管家从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如此难题,他尴尬地把事同几位爷并董额氏说了,才愤愤地道:“一个戏子竟也敢拿乔,咱们老夫人的五十大寿是皇上恩旨操办的,他是什么东西敢推脱什么不得空来!”
董额氏一手还捏着佛珠,一面不在意地笑道:“我不好这个,听不听什么打紧!那戏子不得空来,换个班就是,难道和那些东西去计较?”
福大爷灵安忙道:“太太,话不是这么说!双庆班如今是京城第一把交椅,请到请不到是傅府的面子问题。”二爷隆安也狠地牙痒痒:“大哥说的对,他后面是有人撑!他有这狗胆约莫还有人挑唆!想起这个就来气,老四居然跟他混到一块儿去了!又是帮他追缴议罪银,又是监工圆明园,俨然就成了他和珅的左膀右臂!这么着我还宁愿他象几年前那样撒鹰走狗游手好闲!”
原本一直闭目微笑一脸安详的棠儿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隆安:“等等!你们说的是……和珅?”
“可不就是他!从前还是三弟的属下,如今混成了首席军机大臣,瞧他那张狂样儿——太太大约不记得他了?”棠儿十年来皈依青灯古佛极度虔诚,除了福康安之事其他所有府里府外大事小事一概撂开不理,竟似闭塞了许久的人忽然被惊雷霹醒一般,瞠目结舌:“……纽古禄家的那个孩子?!”
“是。”隆安刚一点头,就见棠儿两眼一翻,竟瘫软在椅子之上,与灵安二人赶忙去搀,却见她瘦弱的身子筛子似地抖个不停,急地忙道:“快请太医去!”一面命人扶着顺气,棠儿好容缓过来,面上却是惨白地吓人,攥着隆安的袖子道:“康儿……康儿知道他……么。”
这话问的实在是古怪至极,隆安越发狐疑:“同殿为臣,岂有不知之理。”想了想,以为棠儿是为了和珅对富察家的威胁而担惧,忙安慰道,“太太莫急,他再猖獗,要高过咱们傅公府也没那么容易——三弟这些年与他争锋相对,互别苗头可以说也算打个平手,不至教他讨了便宜去……”
后面絮絮叨叨的许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