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鹿水菱又遇到阿丑出来摸菜,那时他的手正被胖孩子踩住,胖头孩子使劲儿犟,像是发了狠,要把地上的东西犟穿一般。
鹿水菱暗骂了一声“混蛋”,从头上取下绾发的九灵鞭,使劲儿一甩,甩到那胖头孩子的头上,胖头孩子捂着脸“嗷嗷”乱叫,殷红的血却是从指缝间贴着指骨流下。
一鞭抽走了那些孩子,鹿水菱跑过去,蹲下来,握住那只微微颤抖着的手,轻声道:“阿丑别怕,今后我保护你!雎鸠有我鹿水菱一日,这些臭猴子就别想欺负你!”
那只占满泥浆和血水的手怔了一下,将握紧它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样,两人的友谊便算是建立起来了。
雎鸠灵不多,到他养父雎鸠鹿昂那一代更是绝迹,所以鹿昂是索性捡了个灵自己培养;尸村倒是有人,但因着年年而来的修士啊道士啊,能走到这的都差不多精力法力耗尽,最后死绝;本地村户呢因嫌晦气,赚了点小钱的都搬到隔壁村去了。
所以这一片的活物就越来越少,死物越来越多。埋得东西多了,连土都苦了。
就这么片苦地上,鹿水菱和阿丑倒是挺快活地活了下来。
也不能说多快活,主要是鹿水菱就求个玩伴,有了;阿丑求个说话的人,也有了;这便快活了。
两人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阿丑头上的癞疮也没那么可怖了,用发布包一包,倒是也还看得过去;个子长高,虽然还是瘦,但是天天帮运尸体都是体力活,便显得精壮;脸上长开了,鼻子挺括,嘴唇薄薄的;就是小时候被同村孩子用刀在脸上划出了疤痕,有些明显,但他一惯能给死人化妆,用些铅脂遮住,再加上那一双澄澈如星的眼,居然有几分好看。
同村为数不多的年轻人里有些女年轻人,就开始惦记这张有几分好看的脸。但大多是还是碍于他的营生,只好作罢。
后来听闻村头有位姓黄的女儿,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落水,被阿丑捞了一把,对上他那双眼睛,便开始欲罢不能,回家后哭着嚷着要嫁给他。
阿黄父母敌不过,只好托了媒婆前去,却被阿丑自己一口回绝,从此他门前姻缘便是门可罗雀。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门可罗雀都不能是只母罗雀,万一是只母罗雀也只能是只死母罗雀。他好大发慈悲给它收拾收拾,就着新进的尸体一块儿殓了。
但,鹿水菱除外。
她经常满山头地打滚,抓老虎、斗狮子,什么成年男人干不了,她就干什么。经常回来,就是一身脏土一身泥,要是就这么回去,不巧遇上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的鹿昂,定会被骂个半死。
所以她一般打完架就几个滚子从苁蓉山上滚下来,找阿丑给他梳头。
这日,鹿水菱下山,正好碰到两个汉子挑水从阿丑石屋门前过,其中有一个,是阿黄的父亲。
阿黄父亲正摇头说着什么,啧啧了两声。
另一个汉子道:“这人可真是奇怪,又没钱又没爹娘的,你女儿送上门,白捡的便宜都不要!”
阿黄父亲道:“嘿!怎么说话呢?!怎么我女儿就是白捡的便宜了?你让你女儿嫁他试试,看看多便宜?”
另一个人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阿黄父亲没好气地道:“他不娶阿黄,我还要谢谢他呢,不然,触一身霉头!”
两人说着走远,鹿水菱乱着头发,一脚踏进了石屋。
“阿丑!”
只听闻这一声,正埋头给棺椁里尸体换寿衣的少年停下手中活,净了手,往石桌旁来,并熟练地拿起一旁的石篦子,给鹿水菱篦头。
鹿水菱歪着头,开了口:“阿丑,我听人说,村头王屠夫要把他家女儿许给你,你没答应?”
阿丑将她的头摆摆正,又用水给她抿了一下头发,道:“你莫要听人家胡诌,就算有人真的愿意嫁给我,我也是不能的。”
鹿水菱问:“怎么?”
阿丑笑了笑,道:“我不想耽误了人家。”
鹿水菱道:“怎么就是耽误人家啦?”想了想又道:“你才是,莫信人家胡诌!入殓师怎么了?这生前是人,死后是尸,人人都要殊途同归的,倒没听说过生前的自己讨厌生后的自己,自己托人张罗,反倒嫌弃帮忙张罗的人晦气,真是可笑!”
阿丑已经停了手,鹿水菱乌黑的头发被高高绾起,细细的绒发贴着额角,天真中显出一点英气来。
阿丑下意识扯了扯自己头上的头巾。
鹿水菱顿了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