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沈青棠和崔媛姐妹二人,竟连一个伺候多年的奴婢都容不下。
老夫人将崔媛叫去斥责了一顿:“如今是你管着家,那些碎嘴子的小蹄子不发落了,还留着等过年不成?”
崔媛正为了这事焦头烂额,她根本不曾下过杖杀梅兰的命令。
查了好几日,只那个传话的婆子说是听岔了,这才叫底下的人行刑杖毙了。
偏生那个传话的婆子本就年纪大了些,被她问完话之后随之病倒了,她反倒不好追究,否则便要叫人疑心她严刑逼供,将自己的过错强摁在奴婢的头上。
“此事是孙媳妇管家不力……那些胡乱嚼舌根的,孙媳妇这便叫人斥责一二。”崔媛硬着头皮道。
虽然她听见那些奴婢编排她,当下恨不得立刻将人发卖了,可又不愿意坐实自己狠辣的名声。
“做奴才的,碎嘴都碎到你这个当家主母头上了,何必还要轻拿轻放?”老夫人对她一再退缩的做法很是不满意,当即便板起脸道。
这个媛丫头,怎的对自己院子里的人用那样的雷霆手段,偏生管起侯府来倒是束手束脚的?
崔媛灰头土脸地出了白鹭堂,叫人赶紧地将那几个碎嘴子的拉出来打。
打完了又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备了些礼,要去香雪阁安抚沈青棠一二。
没想到人刚踏进香雪阁的院门,便听得里头的有人喊叫道:“来人呐!有刺客!”
当下脑仁便是一突,乖乖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即便吩咐身边的梅香和梅蕊:“你们两个,快,快去保护玉奴!”
赵渊前脚出去外头办差,若是沈青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了,她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话音刚落,便见二层的阁楼上,一个烟粉色的身影从窗子里坠了出来,如一片桃花瓣从枝头凋零。
崔媛双眸睁大,愣在当场,仿佛下一刻便要被血溅三尺的场景吓得裂开。
小厨房里的蓉娘,正思量着该给沈青棠做些什么糕点,给她午后垫垫肚子。
娘子性子娇,又挑嘴,午膳总是不肯吃饱,没到晚膳又喊饿。
她怜爱一笑,也就是沈夫人不在身边,她们才多纵容几分。
可她心里不知为何一阵慌乱,手中搅拌面粉的木勺猛然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她抬起头,瞧见不远处,崔媛主仆三人面上的惊恐。
她们的双目皆盯着高处看。
高处有什么呢?
玉奴……她的玉奴在阁楼上!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只见空中一片阴影罩下,她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接。
心里只想着,万万不能叫她摔了!
沈青棠手中尚捏着那支簪子,脑袋里一片空白。
乖乖,这个婢子的力气可真大,略一使劲儿便将她推了出去……
真是失策,被人钻了这样大一个漏子……
赵渊飞身而去,稳稳地接住那一片花瓣时,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得亏他回来得及时。
若再晚一刻……
他一贯冷淡的鹰眸里泛起无端的业火,翻涌片刻,又被他强行掩盖。
“可无恙?”
耳边传来那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时,沈青棠才觉得脑海中白茫茫的大雾散开了去,恍若朝阳出山巅,温暖了她冰凉的血、液。
“爷,”她温软一笑,“救命之恩,玉奴定当以身相许。”
赵渊本还忧心着她受了惊失了魂,没想到甫一落地,她便是这样一句没羞没臊的话。
“大可不必。”他面无表情地将人放下来。
沈青棠腿脚尚软着,毫不犹豫地攥了他的衣袖借力,可怜兮兮道:“求爷怜惜……玉奴站不起来了……”
赵渊轻嗤一声,分明怕得腿软,却还要借故调戏他。
该。
长臂揽过她的软腰,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乌发重重叠叠堆在他的臂弯里、胸膛上。
蓉娘一见坠楼的果然是自家捧在心尖上的小娘子,当即软了软膝盖,复又强自站了起来。
沈青棠有赵渊看顾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便随着金影上了阁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下贱坯子敢动我家娘子!”
杏儿恰搜了织云的寝房出来,不知前头乌泱泱站了那么多人是出了何事。
只蹙眉禀报着:“嬷嬷,那婢子的屋子里,被人点了乱神智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