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