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和长葛大爷一家,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只不过是同村的老乡而已。但是,长葛大爷还有大娘都很喜欢我,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为此他们自己的儿子还吃我的醋。所以,我对他们的感情也比较深,仅次于我的亲生父母。
可惜,长葛大爷的命运多舛,子女不孝顺,他的一儿一女都嫌弃他没有本事,提供不了工作和生活上的帮助,更绝的是他的儿子,直接在他60岁生日的那天,宣布断绝父子关系。我在读书的时候就想,等我自己工作挣钱了以后,一定要代替他的子女孝顺,大不了就是多养一个老人,可是,真的参与工作后,我才知道了现实的残酷,养活自己都困难,父母那边照顾不到,又怎么能帮助照顾长葛大爷呢?
毕业后,找工作四处碰壁,全职的工作吧,不是嫌薪水低就是嫌强度大,要不就是时间不自由。把码字写网文这种朝不保夕,饿不死但吃不饱的工作当职业,也就保证自己比吃低保稍微强那么一点,所以,我就想着等我写出爆款网文小说后,再去孝顺长葛大爷。哪知道,人家根本就等不及我在网文界取得成功,就病危住院了。
当我听到了消息的瞬间,我才清楚,等你想去尽孝的时候,已经晚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意思现在我已经深有体会了。人类的拖延症,绝对是一种不世的顽疾。毕业后,忙于找工作而四处碰壁再加上写作屡屡受挫,让我变成了个小愤青,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我需要像长葛大爷打听消息才回家的当口,才让愧疚的心理填满了我的胸腔,想想自己是真的可恨。
我对着镇中心位置的卫生院,狂奔而去,不觉得累,不觉得上不来气,直到我跑到了楼下,才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豆大的汗珠滴答个不停,这十几里我是怎么跑过来了的啊。我根本就没有印象,要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这么不要命地负重奔跑,怕是早就跑死了。
要说这个镇卫生院是家医院,那纯属是抬举它,里面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坐镇的老医生还是从市区某大学退休下来的校医。治疗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小疾小病还是可以的,但是要说能治疗什么顽疾恶症,那就不可能了。
卫生院一共就三层,也是老旧式的筒子楼改成的,所以要找住院的人,倒不是什么难事。赶到了二楼的楼道外,一抬头就看见村支书和一个中年护工正蹲在屋门口边抽烟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王叔,长葛大爷是怎么回事啊?”我顾不上打招呼说客套话了,直接冲到他们跟前问了起来,毕竟里面躺着的是命不久矣的长辈。
村支部书记王中平见我到了,有点撑不住了,一个大男人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簌簌落下,哽咽道:“哎,长葛大哥他命苦啊!他是咱村的五保户,白天刚给他送了米面油,那时候还挺好的。下午,刚去村头刘寡妇家调解完了纠纷,顺道来长葛大哥这看看吧,就发现他不对劲儿了,怎么叫他都不回应,只是歪着脑袋,流着口水。怎么问他,就是不答话,我赶紧推着轮椅给他整上了车,拉到医院这来了。”
卫生所内的老中医这时候出来了,把口罩一摘说道:“还算送过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救都救不过来,不过,时候不多了,家属趁这几天时间多陪陪他吧!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偏瘫的那一半身子也越来越差,加上长期心情抑郁,恐怕……”
医生说到这里不再说了,拐了个弯下楼了……
村支书接过医生的话头,继续说道:“我把人送到医院后,就打电话了,可是吧,给他丫头打,丫头说早死早超生;给他小子打,又说早就没关系了。长葛他的婆娘跟别人走了,才不管他死活呢,想了想村里面也就你爹跟他关系还行,这不就打电话通知你爹了,他说马上就往回赶,想不到你小子倒赶过来的快啊,也就一个多小时吧!”
我笑着打哈哈道:“不是,两天前我就回县城了,按说早就该回来了,只是出了点意外情况,只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是吗?出了啥意外情况啊?”他追问道。
“嗯,不是什么好事,我被警察传唤控制了四十八小时,才放出来,还要我随叫随到。”
一听我跟衙门上的人扯上事情了,胆小怕事的村支书不再吭声了,我知道他年轻时候因为猥亵妇女的问题被拉去劳动教养了半年,所以,一听警察就跟碰触了神经敏感线一样。一听警察就不再问了。
他的表情很欠扁,差点一巴掌抽了过去,心里对他暗骂道:“你怕个狗屎啊,被鬼折腾的是我,被警察约见的也是我,回村以后饿肚子的还是我。你怕个鸟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