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清元年(562年)十一月
齐帝高湛闻宫人报,先皇后李祖娥,杀其所生公主。
高湛大怒,因那新生公主,正是他高湛的血脉。
宫人又报,李皇后杀女,或为前时一事。
高湛问之何事。
宫人言,前时李皇后有孕,腹大,是以其子太原王高绍德每每请见之时,李后俱避之阁楼上,不与其相见。
有一日,太原王终于气恼,说出了他从宫人处探知的消息。
李皇后是怀了皇帝的孩子,大了肚子,所以才不敢与他相见。
宫人言道,李皇后因此日日羞愧,这才有了今日杀女之事。
高湛于是怒极,命人将高绍德召到李后所居的昭信宫中。
而后,高湛摆驾昭信宫,当着李后的面用刀柄环首筑杀了她的儿子高绍德。
见此情状,李后自然悲痛至极,大哭不止。
高湛见状,又以皮鞭抽打李后,直至其流血淋漓、痛急昏死,方才罢休。
高殷、高绍德两个亲子,俱都殒命,又受了如此摧残的李后,在苏醒之后,终于心如死灰,入了妙胜尼寺,从此出家为尼,远离世事。
而高湛,仍在他那条通往肆意君王的道路之上。
狂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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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保定二年(562年)十一月
长安。
周帝宇文邕又览罢了晋国公宇文护转承宫中的群臣奏书。
作为一个合格到近乎完美的傀儡,他素来不会在这些文书之上批阅什么暴露自己意见的文句。
每当他有什么另外的私人想法,都会亲自置书宇文护府中,稍稍表露想法,以为试探。
宇文护虽然权势滔天,不过对他这个颇知进退的“好皇帝”,也算的上是客气。
譬如宇文护本月便应允了他一桩大事,给他的两个弟弟都加封了柱国的武勋,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他这位皇帝掌握兵权,开了一道缝隙。
当然,也只是开了一道缝隙而已。
不知道似这般君贤臣忠的苦戏,他宇文邕还要演到何时。
算起来,晋国公宇文护而今已经五十岁了罢。
宇文邕终是想到了一件令自己开心的事。
自己比他足足年轻了三十岁。
只要自己耐心等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宇文邕在宫舍内缓缓踱着步子,想着心事。
望见远处终南山上遨游在天的飞鸟,他又念起了出城围猎时的自在。
只有在那时,他这个皇帝才有和武臣接触的机会,亦只有在那时,他才能稍微感受到,那片刻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命从人取来弓箭,他站在夕阳的光晕中,引弓虚射远方的飞鸟。
他相信自己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
只要有耐心,忍一忍,再忍一忍,他迟早能成为大周国,真正的帝王。
宇文邕所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忍,便又过去了,十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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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嘉三年(562年)十一月。
建康。
一场小雪正纷纷而下,那街头巷尾越积越厚的白雪,正映出都人们对来岁越来越好的期盼。
今岁的南国,没有战火。
都下的贫人们于屯田校尉韩子高那里分得了土地。
崭新的天嘉五铢渐渐在各个市场取代了过去的劣钱。
江南的商人们迈开步子越来越多地转输起各地的珍玩。
秦淮河上的游船又多了,本为废墟的东府城也因吴明彻的驻军有了生气。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好,哪怕昨日的人们,其实身在谷底。
只有烟花柳巷的老妈妈们在幽幽叹气,今岁卖女的农人少了许多,搞得客人埋怨今夜的姑娘,全无新意。
但这,正当可喜。
台城,有觉殿。
从千古明君沦为阶下囚徒的新罗王金彡麦宗,并不能从陈国的都人们那里分享到这份关于来年的期许。
经过月余的海上颠簸,此刻的他只希冀着,明岁自己的坟茔上,能够有人凭祭。
“下者何人?”
殿上陈帝陈蒨那威严地声音响起。
“罪臣新罗故王金彡麦宗,拜见圣人天子。”
新罗王这几月巩固了自己那原本并不流利的汉语,还专门学了些用以阿谀谄媚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