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视乎?”
“若北面联兵而至,陛下以南天之地,寡少之民,自诩能抗其锋锐否?”
“臣恐陛下初虽克取巴蜀之地,而终必尽丧江北之土也。”
“故臣为陛下计之,不若但存我主,两国亲好,我则岁岁供奉,使东朝岁岁钱谷不绝。”
“如此,则陛下虽不得巴蜀之地,而巴蜀之财已尽入府库也,不亦益乎?”
“如此,则陛下可无忧西顾,而尽集兵甲于东面与高氏争天下,不亦善乎?”
杨素的言语充满了青年人式的现实主义,言虽露骨,而并无虚辞,如此言语在朝廷宿老看来或许几近轻慢,却令陈伯宗生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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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宗于是道。
“群臣皆言,西蜀无人,劝朕挟大胜之威,进而讨之。”
“今日观卿之言,朕知蜀中非无人也。”
“卿言既诚,朕亦以诚言答之。”
“周主若欲与我联合,两国必取巫山为界,黔中、牂牁之地,必以本朝为主。”
“而今陈强周弱,成都若欲自存,但上叔侄之号,有何益也?”
“必令你主每岁供奉不下五千万钱,而两国置榷场于边境,以十一之赋,税往来商旅。”
“周君若愿从此约,陈、周纵无叔侄之号,而联合之事,必也。”
“二卿之才,朕亦爱之,卿等可以朕今日之言还报成都。”
“若成都不允,兵戈一起,卿等自可东向来投。”
“此番荆襄用兵甚速,我府库之积,尤支十万之士,入蜀半岁,请周主自虑能相抗否?”
苏、杨二人与宇文护一门关系匪浅,自不可能被陈伯宗那几分不轻不重的招揽之意所打动。
倒是陈伯宗的攻蜀之迫与联合之约,令他二人生出许多遐思。
巴蜀之地,民不过一百六十万,兵不过数万,绝不可能在北周与陈国的两路夹攻之下幸存。
南周与北周的矛盾不可调和,欲要自存,必须寻求陈国的支持或至少是不干预。
而陈伯宗开出的联合条件,虽然会令南周吃上不小的亏,却又恰好是目前的南周可以接受的。
割地划界之事自不必多议,陈国想要的不过是些南周目前没有控制的偏远贫瘠之地。
便是那索要的岁贡,也正好就在南周的承受范围之内,巴蜀一地,若只养六万常备兵,刨去养官之费,其地一年折钱十亿左右的财政收入,恰能剩个一亿左右。
这般情形之下,五千万的岁贡,与南周的存亡之事相较,倒似是轻于鸿毛了。
这般想来,陈国君臣对处置南周恐是早有谋划,这个方案,倒真是将南周上下的利益权衡吃得死死的了。
只是二人此行虽是特使,于此等要事却无决定之权,仍须还报成都,再做计议。
是故,二人再同陈伯宗对答数轮,便引身而退了。
目视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陈伯宗将一枚南周新贡的涪陵荔枝放入口中。
唇齿一动,便是满口生津。
倚着栏杆,陈伯宗的目光定在了城南为太医义诊搭起的棚屋之上。
在那里,问诊的百姓,还是同数日之前一般众多。
再抬眼而望,却是远处的坟茔映入了他的眸中。
那里埋葬着的,有江南之人,有关中之人,他们生前曾是敌手,死后却都藏在一区,所异的,不过是江南的胜卒有棺木存身,关中的败兵只能以席裹身罢了。
良久,将口中那嚼了不知几回的果肉咽下,陈伯宗终于开口向身侧侍立着的虞世基言道。
“虞卿,朕欲不战而屈巴蜀之兵,其事可乎?”
虞世基闻言只是有些出神,离都三月,从侍天子身侧愈久,他却是愈不明白眼前这位天子了。
他确实与这个时代的贵人们有些不同。
他似乎总是在把那些写在户籍与军功账册上的数字,当成实在的人。
说实话,现今那些奏承文书上的数字看得多了,便是虞世基也有些分不清他们是活人还是数字了。
于是似是过了半晌,虞世基才终于道。
“陛下敬天爱民,其事必也。”
陈伯宗听罢,只是淡淡道。
“固愿如此。”
他又道。
“君者,其杀民者众乎?其生民者众乎?”
虞世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