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又深了一些。
梁也裹紧大衣,不禁开始想,几天前杨今跑回家那么急,有没有在湿滑的路上摔跤,有没有因为在室外待太久而冻感冒。
“梁也,怎么办啊,我他妈真是蠢驴,我那天干嘛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她?妈的我好想死。”任少伟在耳边哀嚎,“梁也,你咋不听我说话啊!你兄弟都要死了——”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梁也蹙起眉。感冒了也是他害的,他怎么说也得负责吧。
感冒事小,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一个把他从那种人手中救下来的人实际上也是那种人,那么当时救他又算什么?一种故意的、恶劣的嘲弄吗?
梁也脚步忽然停住,转身,往反方向走。
“你先回吧,我有事儿。”
“啊?啥事儿?你又要去进货啊?不对啊,今儿也不是周六——”
任少伟在后头再说了什么,梁也都听不到了。他的脚步加快,从一开始的走,到快步走,再到跑。就像几天前杨今从死胡同里离开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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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也没有去过三中,只能凭方向感往前跑。
他跑错了好几条胡同,到达三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非常暗了。
最后一个教室的灯被熄灭,最后一批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零零散散的。
梁也远远地站在三中校门外,就像杨今这些时日站在他们学校门口的样子。这般相似性让梁也感到烦躁,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却觉得烦躁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保安大爷对一个正往外走的麻花辫姑娘说:“哎,你是……姚文静,对吧!今天你最后一个啊?”
“是我,大爷。”被称作姚文静的姑娘边走出来,帮大爷把沉重的校门拉出来关上,“我是今天值日生,弄得久了点儿。哎哟,这门挺沉呢。走了啊,大爷拜拜。”
“哎,路上小心啊。”
关门了,没有学生从里面出来了,也就没有杨今了。
梁也吸了一口烟,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要来这一趟,简直比任少伟的告白事件还他妈有病。
可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和那个叫姚文静的姑娘恰好对上了目光。
三中没几个抽烟剃寸头的,许是他的形象太过扎眼,惹得小姑娘多看了几眼。
鬼使神差的,就在姚文静要移开目光的时候,梁也上前问她:“你认识杨今吗?”
“杨今?”姚文静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疑惑他和杨今为什么会认识。
也是,他一个抽着烟的街溜子,确实不应该认识三中的好学生。
一瞬间梁也都想走了,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赶走杨今那天明明想得好好的,从今以后杨今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了。对啊,无关了。
姚文静说:“他已经走了,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这个点儿他一般都在练琴了。你……你是?”
梁也离开的念头又倏地消失了,他随口胡诌:“他朋友,找他有点儿事。”
“……哦。”姚文静表情看起来将信将疑,“我跟他住一个大院儿,需要我告诉他你来找过他吗?”
“别——”梁也顿了顿,“我是说,不用了,谢谢你啊,我自己找他就成。”
姚文静走了,梁也只要跟上她就可以顺利找到杨今的家。
烟抽完了,火星子湮灭在黑夜里,北风喧嚣袭来,烟草带来的短暂幻觉还是被冬天的刺骨寒冷替代。
梁也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扭头看了一眼三中——这个他永远都进不去的校园,最终还是叼着烟走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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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也进家门。
孙娴问:“回来这么晚,干啥去了?”
梁也边脱大衣边胡诌:“学校有点事儿,明年就毕业了么不是,老师贼啰嗦,我们这帮小痞子毕业了能干啥?还能跟人三中的一样吗?不知道有啥好说的。”
他把大衣挂上,一回头,就看到孙娴一脸笑意看着他。
“你个小兔崽子!还骗我,少伟半小时前就来店里打酱油了,咋的,你俩一个班,你还能和他分开放学啊?”
梁也心说又要来了。
果然,下一秒孙娴就笑着问他:“是不是谈恋爱啦?”
梁也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妈……我才十八,您早点抱孙子的梦还真成不了,现在生孩子都要娃娃证,得到年龄了才行,我还有个四五年的,您就别催了。”
“哎,那也可以先谈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