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知道南渡的北方士人与江南士族暗地里争斗很厉害,提刑司、皇城司都是官家的亲信在管,难道这两人是提刑司的密探,甚至是皇城司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么文武双全的人,不正是提刑司最需要的人才吗?为什么自己不用而送到临安县来?是来查什么的?还是来整合归正人?他又想起这两个人好像一心开矿,一句也没提想在县衙做事。看来不是来查自己或者本地士族的,看来整合归正人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反感,觉得高全的憨厚外表也是伪装,比王有志还阴险。明明字写得那么好,还假装不会写文章,真是欲盖弥彰。
作为江南士族一员,他本能地不希望归正人能够被整合起来。对于影响江南士族利益的归正人,特别是北方士人,他非常厌恶。但有些事牵扯到官家和秦相,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掺和,敢掺和的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这两个人不管到底是不是密探,都敬而远之。他也不敢再谋取诗文和银两了,更不打算让他们去县学上课,来县衙上班,既然人家要开矿,那就开矿吧。他们给的20两银子,就算开矿买扑(执照)的钱。雁过拔毛,自己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自己贪,而是不能坏了官场的规矩。至于那几首诗,他是万万不敢再有侵占之心了。还不知道实际上是朝堂之上,哪个大佬写的呢。
想到这里,他又喊人把高王二人叫进来。王有志等不及,担心肥皂工厂建设进程,先回去了。高全还在,正点拨几个看门衙役的拳脚。
知县见高全进来,态度非常客气,先说公务繁忙,让他久等了。然后说看了劄子,觉得很好,非常支持,还可以帮他们申请预借工本钱。又建议他们在申请中最好说还有伴生的铅锌矿或者铜矿,朝廷现在铸钱继续,这些矿容易获得财政支持。昨天送来的20两银子,他已经让户房拿去办理买扑。“你兄弟二人刚刚创业急需用钱,本官一介不取。”
高全虽然不大通人情世故,但也赶紧说那钱就是孝敬恩相的,怎好用作买扑?买扑的钱他马上去户房另交。
知县拉下脸来说莫要污了他的清誉。弄得高全摸不到头脑,难道这真是个清官?怎么看也不像啊。只好千恩万谢,又说起还要做胰子卖。知县说那个不用买扑,按例纳税就行。高全刚说给知县股份的事,知县又拉下脸来训斥了他一顿,搞得高全非常尴尬。
再三道谢后,高全跟着王二到户房去拿开矿的文书,又花了些钱,请书手帮着写了申请预借工本钱的文书。黄鼠狼黄书办看到高全来了,而且还是知县专门吩咐下来的,搞不清知县到底什么态度,不敢再玩花样。现在立地门神的名头很响,他也很害怕高全报复他,所以非常殷勤,也坚决不额外收好处。
高全发现身边的宋朝官吏忽然变得公正廉洁高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原因,于是想也许人家本来就是如此吧?之前是自己运气差,正好碰上几个小人。
高全揣着矿业公司的营业执照,心情愉快,一路小跑回到家,门口一条大狗带着六条小奶狗对着他狂吠。原来王有志因为院子大,为了安保,在城里买狗。卖主正好家里老母狗生了一大窝小狗要扔,王有志干脆把老母狗连小狗都买下来。连同七只狗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三个流浪儿。
原来王有志觉得手下这几个孩子都是姓范的,不是保副家的小三,就是范大管事派来的,用着不放心。他接下来就要做肥皂了,生怕配方和工艺被范家偷走。于是他离开县衙后就去人市准备买几个归正人孩子自己培养。
宋朝法律上没有奴隶,奴仆都是签了契约的工人。但契约时间很长,而且还可以转让,有点像六百年后从欧洲去开发北美的契约奴。一个人因为欠债或者别的财务原因,跟雇主签订长期劳务协定。然后雇主就把他卖给去北美的商人,去到后再被卖给当地的地主和商人,干满期限才能获得自由。到了晚清,美国人在广东福建等地买“猪仔”,也是这种形式。
王财主转了半天,看到要么是黑心人牙子卖人,更多的是归正人卖儿卖女。王老板不敢跟人牙子买,担心放鸽子之类的把戏,而且他作为21世纪的中国青年对人贩子天生就极其厌恶,不愿跟他们打交道,怕忍不住打起来。
在后世,有人喊抓流氓,周围人多半不管;喊抓小偷,有人抢劫,管的更少;但要是有人喊抓人贩子!马上骑者释其车,行者停其步,老太太不跳广场舞,老头放下鸟笼子,大家一哄而上,哪怕人贩子拿着刀也要把他制服。
但这是在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