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桶装的就剩白的。”
老板把桶拎到他面前。
苏成意垂下眼睛,看着白桶周边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像是不小心滴落的。
他没有多问,只是又指了指旁边架子上刷油漆的工具和喷雾瓶。
“这些也一起要了。”
拎着油漆桶走到巷口的时候,等在那里的小飞哥冲他一招手,马上就把手里的烟头丢了,劣质皮鞋头踩上去碾了碾。
“这你怎么自己拎过来,微信说一声不就得了。”
小飞哥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油漆桶,又顺手递给了旁边的小弟。
“没事。”
几人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目的地。
苏成意抬起头看了看这栋熟悉的三层楼。
,!
外表是老旧的,四处都长满苔藓和杂草。
饶是陈锦之把内里收拾得再干净妥当,这些外表的东西依然是她顾不过来的。
但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墙上全刷满了刺目的红色油漆,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恐吓威胁的话。
“欠债还钱,否则偿命。”
“还钱!”
“陈文德还钱,不然杀你全家!”
没想到得知陈锦之父亲的名字,是从这种渠道。
小飞哥看着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多少年了,还是这路数,没点新意。”
察觉到苏成意审视的目光,他咳嗽了一声解释道:
“害!我那不是生活所迫吗?你以为哥想啊”
“小飞哥,那一般来讲,这些催债的人会真的伤害欠债人的家属吗?”
或许是墙上的字太过恐怖,苏成意的心里始终隐隐不安。
“这得看情况,一般来说不会的。他们是要钱,不是要人命。”
小飞哥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拍了拍苏成意的肩膀。
“而且,就算有些亡命之徒会想着干绑架一类的活计,那也得有冒险的价值对吧?比如对方是什么有钱故意不给的主儿啊,像墙上这种,你把他榨干了他也没几滴油水,费那劲干啥呢?”
说的也是。
小飞哥终究还是过来人,有了他的安慰苏成意心下稍安。
“我当年欠了点钱,那真是东躲xz,就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街边买个烧饼,人家看我一眼我都以为是催债的来了。”
说起当年的经历,他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原来是被催债的那一位吗?
苏成意刚刚还以为他是当年生活所迫,被迫加入了催债团队呢。
“像这种,一般都是沾上赌博了。哥当年被人带进坑里,那是刚进门就跑了,扛着火车连夜就跑了。就这还是沾了一身腥。”
小飞哥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用了些力。
“听哥一句劝,你一学生,还是个成绩顶呱呱的好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千万别蹚这浑水。这里就是个无底洞,填不上的。”
小飞哥的确是个好人,愿意和他掏心窝子说这些话。
可惜。
道理他都懂。
苏成意笑了笑,回答道:
“我不会去填这个无底洞,我是要带着她逃离无底洞。”
小飞哥被这回答说得一愣,也跟着想起了这家的那位女同学姣好的面容。
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好小子。”
于是他也不再试图劝解,而是抬手示意几个为了避嫌站得很远的小弟,可以过来帮忙了。
几人合力,很快就把被糟践的砖墙刷成了一整面白色。
虽说看着顺眼了许多,但在这样的巷子里,忽然出现煞白的一片,总归还是有些突兀。
半夜看到的视觉冲击力恐怕不亚于刚刚的红色字体。
苏成意从兜里把刚刚顺带着买的喷雾瓶拿出来,稍作思考,就站到刚刚小飞哥为了刷上面的墙端来的小板凳上。
他挽起袖子,抬手就喷。
每写完一个字,站在后面仰头看的小飞哥就跟着默念一个字。
苏成意动作干脆利落,这样随手喷出来的字体和他握笔时写的一样潇洒飞扬。
——“不坠青云之志。”
白色墙底,墨蓝色字体,瞧着像是一副书法大作。
出自《滕王阁序》,这篇古文是两人一齐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