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路十八号的正堂大厅里,二十多个特务和汉奸头子围坐在一张长桌前。
这些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有穿警服的,有穿便衣的,有戴礼帽的,有戴毡帽的,有踩着千层底的,有蹬着尖头鞋的……
总之,至少在今天这个时候,在座的大多数人还堕落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不能自拔。
忽然,一个梳头油头,格子西装一丝不苟的三十多岁男人看着在场的人,疑惑了一声:
“怎麽没看见贺副处长呢,他不会是没收到消息吧?
李科长乔迁新居这种大喜日子,怎麽能不来庆贺一下?”
没错,这个穿着格子西装的男人就是翻译处刚上任的副处长,侯永新。
长桌下首,孟凡升听到这儿,已经捻着自己的高脚杯站了出来:
“我们贺副处长手头上有一个大案子,这两天实在是腾不出身来。
所以就只能让我给李科长陪个不是了……”
“哎呦……”
原本酒宴的气氛还很融洽,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人家西村处长有公事不来,还有情可原。
贺副处长每一次都说自己有案子,可也不见他正经抓几个人来啊?”
闻到这麽浓的火药味,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停下手头的动作,就连李岩都放下了手中的餐盘,向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大咧咧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的男人,这人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认识,正是穆凌峰手下头号心腹,第一行动大队的队长贾老八。
见到贾老八给高脚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红酒,这才一饮而尽,在场的人全都皱了皱眉头。
原本还心情不错的孟凡升看见这麽个东西,顿时就没有什麽胃口了。
他妈的,当初老子怎麽就投降了呢。
每天被日本人羞辱,被老百姓戳脊梁骨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让人头疼的事情是,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要面对这麽一群让人无所适从的虫豸。
他真的有些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了之後,之前的那些战友看到他曾经和这麽一个东西共事,质疑他的品味。
眼见贾老八步步紧逼,把火烧到了贺子恒的身上,曾经出身军情处的那些人终於不能忍了。
“姓贾的,你抓的人多,可你抓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真的?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早就已经和临时看守所的沈家兴达成协议了,一个赤色份子二十块钱。
就这两个月,贾大队长你一个人就收了三千多吧,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全上海的红党都排着队的跑到你那儿去自首了?”
“我……”
这番话可谓是把贾老八给逼到了墙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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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亏在场的人揭露,要不然李岩都不知道,这家伙竟然光这一条门路就能搞到这麽多灰色收入。
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抓进看守所的人了,平平白白的就遭了这无妄之灾,如果这些人中再有些有姿色的女孩子,嗨……
……
酒宴到这里,已经有了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不过和外厅的男人们不同,里屋的女人们丝毫没有因为男人们的对立,就划分成了几派。
这是由於社会属性所决定的,中国社会的女人从小就被教授三从四德,不争不抢,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们自然也没有那麽敏感。
更何况,她们中的有些人还是刚刚从妓女转变为阔太太的,一时之间根本就适应不了与自己地位相匹配的身份。
里屋也准备了不限量的西餐,红酒和饮料,当然现在这些太太们普遍也才刚刚进入状态,能够一下子就适应过来红酒的终究是少数,所以大多数人只是浅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侯永新的妻子在看到玉秀的那一刻,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一样,连忙把所有她不习惯的东西都介绍给了她。
侯太太是出国留过学,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因为长相貌美一下子变成阔太太的人,也终将会因为长相被自己的男人所抛弃。
在关键时候,这些男人连自己的国家和信仰都能抛弃,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呢?
只有像玉秀这样的人,和李岩这样在权力斗争之中从不选边站的人,才能够更好的远离旋涡,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