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枯草一类的东西被抖落在地上。
左时寒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竟然有一点亮光,正好朝着门的位置。
他看了半晌,忽地意识到那点亮光来自人的眼睛。
少数阳光伴随打开的门落入屋中后,枯草堆里坐着的人的面貌渐渐显露出来。
左时寒看到了布满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和乱糟糟的油腻头发。头发不知道有几年没剪过,又有多久没洗过,就好像盖在头上的一块脏抹布。
一半的脸被头发遮住,另一小半的脸暴露在左时寒和祝饶眼前。
疯女人好像没有注意到祝饶,眼睛一直盯着左时寒,左时寒走偏稍微一点,她的目光也会随之偏移。
左时寒停下了脚步。
疯女人看着他扯扯嘴角,干裂的嘴唇能看到鲜红的肉。女人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喉咙里也发出含糊的笑声:“是你啊。”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也,被姚三抛弃了吗?”
……
嘭!
木生一脚踹开了门,顺便还把手里拎着的人头扔了出去。
他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看着站在屋顶上的“汉服姑娘”。
孙柔柔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楼下的木生:“居然是鬼王吗?”
木生才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找左时寒的麻烦:“你害怕了?”
“不会哦。”孙柔柔歪了歪头,“如果是在这里的话,我也算是鬼王呢。”
木生察觉到了。
这里不止孙柔柔一个“鬼”。
还有许多的“鬼魂”,正从他们身死的地方离开,向着木生涌来。
木生其实不太想称他们为鬼。
他们已然没有任何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法进入轮回,只是被孙柔柔操控的工具罢了。
那些都是姚家村的人,是死在这座村庄里,更准确地说,是死在存在于这座村庄中的鬼墟里的人。
他们的大部分魂魄都被吞噬,只留一个勉强可以役使的壳子。
木生问:“姚家村的人都被你杀了?”
“有一些机灵的人,发觉不对就逃出了这里。”孙柔柔道,“不过姚家的人,我确实一个都没有放过。”
“不对,也不是所有人。”孙柔柔皱了下眉。
她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有一个人,我特地放过她了。”
不是我
阳光通过半敞的门落入屋中,在地上留下一道光带。
左时寒和祝饶站在阳光下,可疯女人似乎在黑暗中呆久了,已经惧怕这些光亮,在杂草堆间缩成一团,不断后退的身体把杂草压得扁扁的,正在逃得离光亮更远一些。
疯女人死死盯着左时寒,就在左时寒身边的祝饶仿佛是一个透明人。
她的喉咙像是卡着痰,说话时含糊不清,只偶尔发出一两句尖锐的叫声。听疯女人说话有些费力,她前言不搭后语,上一句话还是对孙柔柔的嘲讽,下一句就突然变成了不知道对谁的谩骂。
将疯女人说的话都联系起来后,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是姚三的妻子。
左时寒尚能冷眼旁观,孙柔柔却处于崩溃的边缘。
疯女人的身份,抹杀了她对姚三的最后一丝幻想。
姚三和阿莺私通,让她知道了曾经姚三对她的山盟海誓不过是骗局。
姚家出事后姚三对她的冷漠,让她知道姚三娶她不过是为了她家的权势。
在得知疯女人身份之前孙柔柔才能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姚三都是她的丈夫,无论如何,姚三也不会抛弃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原来,她竟不是姚三唯一的妻子吗?
……
孙柔柔在破旧的屋瓦上坐下,抬头看天上的明月,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记得自己那时在发抖。
最后一丝支撑着身体的力量突然间被抽走了,她几乎连站稳都做不到。
不能说是愤怒,也不能说是悲伤。
当一切都失去,生命里的支柱轰然倒塌后,她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情感都化作飞灰。
无处可依。
她那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维持住体面,问出了她当时唯一在意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疯女人呆住了。
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她。所有人都叫她疯子,日复一日年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