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师自身。
这是专门针对左时寒的布置。
左时寒一击不见成效,便立刻抽出长剑,剑身薄窄,宛如片冰,亦可断水。而黑水在这一个汹涌起来,直直漫过左时寒头顶。
左时寒不慌不忙,凝眸展开一道裂缝。
继而便见厉鬼呼啸着钻入其中,漆黑细长的魂体缠绕左时寒的四肢,要将他往深处拖去。
那些鬼魂已经不成人形。
诡异的黑色条状物上,只有一张面容勉强看得出是人脸。
距离最近的那张脸,左时寒并不陌生。
站在他肩头的木生更是瞬间化作鬼相,露出森森利齿,看上去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只鬼撕咬成碎片。
“果然是你们。”左时寒看着记忆中大伯的面容,开口说道。
那张脸比他死时还要狼狈一些,张合的嘴巴里发出怪叫:“五百年啊,已然过去了五百多年!终于,终于到了这一日!”
终于到了复仇之日。
从冥河之尾涌出的厉鬼逆流而上,一直来到冥河之首,要将他们拥有五百年灭族血仇的仇人拖入为他量身打造的鬼墟之中。
而这座鬼墟的中心,仍被捏在冥河之尾的封师手里。
左唯安握着那块斑驳的界石,用煽动的语气蛊惑体内的残魂:“不会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了,眼下就是杀死左时寒的最好时机!待那座鬼墟消尽左时寒的执念,他就会和所有没了执念的厉鬼一样魂飞魄散!”
人造的界石斑驳万分,唯独中间有一缕莹莹白光。
那是左唯安借助孙柔柔掩护,从左时寒身上抽走的一段残魂。
鬼墟内的一切,基于这段残魂里蕴含的东西而生。
左时寒的记忆,左时寒的哀乐,左时寒那段最痛苦的时光里,所渴求的东西。
“鬼墟还不够坚固,如果其他判官齐聚,只怕会被从外界强行打破,现有的力量也不足以彻底封印左时寒死后五百多年的记忆。”左唯安说道,“不能再借用冥河的阴气了,利用其他界石造出来的界石材质太杂,再掺入浑浊的阴气,它就要自己裂了。”
左唯安说罢,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身修为灌入界石之中。
他身边的鬼偶亦是如此。
“等等,”体内未走的残魂终于开口,“你们要留存力量在外守阵,你又是生人,即便将性命投进去,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百年之计,岂可功亏一篑。”那些残魂终于齐齐脱离左唯安的魂魄,涌入鬼墟之中。
左唯安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喃喃道:“我一定会守好这座鬼墟,叫它固若金汤……”
谁也别想进,谁也别想出。
冥河的另一端。已经半只脚踏进鬼墟的左时寒只见眼前的鬼魂越来越多。
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直至数量与左家族谱上的红圈完全对上。
他忽地放弃了抗衡,任由自己与那群鬼魂被黑水彻底吞噬。
一片黑暗中,左时寒不断下坠。
黑水的深度仿佛没有止境,在丧失了五感的漫长过程中,其余感知也被模糊。
模糊了时间。
模糊了自己身在何处。
连记忆,好似也变得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缕光亮划破黑暗。
左时寒下意识抬起手,不适地揉了揉眼睛。揉了没两下,他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他的袖子,是白色的。
再低头往下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丧服。
眼睛底下张开的手掌小小的、肉肉的,是属于小孩子的手掌。
好生奇怪。
却又不奇怪。
今日是他娘亲的葬礼,他合该一生缟素。娘亲死的那年,他不过是个七岁稚童。
娘亲死在春天。
那并不是一个温暖的春天。
葬礼上,左时寒看到了自己入赘左家的父亲唯唯诺诺站在大伯身后,直到大伯看了他一眼,他才走上前来,一副急于表现的模样,拉着左时寒的手就往大伯手中塞。
“寒儿,你娘走了,爹今后有事无暇顾你,你从此搬去大伯院中,大伯会好好照顾你的。”
大伯,左家家主左尧的脸上,扯出一个虚伪的慈祥笑容:“是啊,大伯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左时寒抬头定定地看他,许久后,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流淌过五百多年,鬼墟幻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