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外,贺采薇小心翼翼地整理朱钗,妆容粉淡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怯与忐忑。
“碧岫,我这样可以吗?”
碧岫毫不犹豫地夸赞道:“小姐今日艳彩出尘,定然能让谢公子对您另眼相待!”
贺采薇不禁红了脸,想到要见到谢玉琅了,眉眼间的喜色和春情如何都掩不住。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到了学堂之外,透过半开的竹窗,一眼便看见了端坐于贺云中身旁的谢玉琅。
他身着一袭天水碧色衣袍,衣领处绣着几片青竹,针脚细密而精致。云纹玉簪端端正正地绾着墨发,清雅俊逸的面容似远山淡影,色静气寒,如隔云端,却又让人生出了玷污的欲望。
贺采薇几近痴迷地望着他。
从八年前在麓山书院初见,她便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谢玉琅。他是谢氏子弟,文儒之首,是天下学子推崇的榜样,亦是无数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贺采薇身为贺云中的独女,这些年来求娶她的人亦快把麓山书院的门槛踏破了,可那些庸人碌士,又如何能与谢玉琅相比?
她已过双十年华,却迟迟未嫁,不过就是盼着能与谢玉琅举案齐眉?
曾经的谢玉琅与容姜有婚约在身,而后容姜新纳钟离越为驸马,又惨死于雁留山上。这五年来谢玉琅闭府不出,现在却来了麓山书院,实在让贺采薇不得不多想,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贺采薇正幻想着,身旁的碧岫忽然推了推她,激动道:“小姐你看,是她!”
她面露不悦,待顺着碧岫所指的方向看去,表情瞬间就变了。
“她怎么在这儿?”
主仆二人齐齐盯着人群中的扶姜,与一袭青衣的麓山学子相比,扶姜他们几人着实惹眼。
那些个少年郎站在一起,沈炽峭拔如山,谢景郁松散不羁,宗弋冷漠桀骜,陈不言天真烂漫,各有千秋,却不及扶姜几分韵色。
锦红色的衣袍勾勒着少年挺拔单薄的身姿,清隽的面容如精雕细琢的玉人。眉骨柔和,眉色浓淡适宜,明眸晕着浅浅的光,脸上的笑意透着漫不经心,看似局中之人,又独立于人群之外。偶尔流露出的矜贵桀骜,竟是比宗弋和谢景郁他们高出几许。
贺采薇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一来恼恨昨日扶姜她丢在山道上,害得她摸黑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以致昨日累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堪,不敢去见谢景郁。
二来则是气愤扶姜的隐瞒,又夹带着几分心虚。昨日她见扶姜衣着朴素,马车又无挂牌,还以为她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谢玉琅的弟子!
若是扶姜把昨日山道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谢玉琅,那她在谢玉琅心里的形象不就毁了吗?
贺采薇此刻急得不行,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堵住扶姜的嘴。
而学堂内的比赛也拉开了序幕,宗弋和薛应就《破荆论》正辩论得十分火热。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薛应虽然看着出身不高,性格也不出众,甚至称得上窝囊,但一与宗弋辩议起来,竟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不仅对《破荆论》了如指掌,对荆阳地形及族群关系更是析入透彻,几次都把宗弋驳得无话可说。
宗弋也不是吃素的,他避开了田税、地形等薄弱点,从战势入手,大谈大晟攻防之略,也堵得薛应哑口无言。
二人斗了好几个来回,别说贺云中和谢玉琅了,便是把这场比赛当成热闹的钟离越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目光如炬地盯着堂中二人,似有思量。
扶姜面带沉思,身侧冷不丁传来谢景郁嗑瓜子的声音。
“诶你说,他们俩谁会赢啊?”
扶姜斜睨着他,“你哪来的瓜子?”
“咔哒!”谢景郁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陈不言给的啊。”
一旁的陈不言从身上背着的小包一掏,抓出了一把瓜子,献宝似的捧到扶姜面前,笑得蠢兮兮的。
“姜姜你吃。”
“……”
扶姜面无表情,“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谢夫子正盯着呢。”
两人齐刷刷地扭头,果真撞上了谢玉琅的死亡凝视。
谢景郁赶紧把瓜子丢回慢半拍的陈不言手上,拍了拍爪子,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故作深沉地重复问道:“你说,他们俩到底谁会赢?”
扶姜不着痕迹地牵了牵唇角,注意力回到场上,笑容也淡了些许。
“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