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潮,吞噬了整座兰阁,滚滚浓烟升起,把容幸猛地呛醒。
他弓着腰剧烈地咳嗽着,下意识地起身,却顶到了正在燃烧的床板。灼热的温度烫了他的后背,令他情不自禁地吃疼闷哼。
他忍着疼,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想去找桑柘,四下却看不见他人影。
容幸只能费力自救,手刚伸出去之时,上方的帘帐被火熔断了,火星子落在他的手背,烫得他血肉模糊。
容幸被迫又缩了回去,透过窄小的床沿,慌张地看着四周的大火,寻不到出路。
火势越来越大,压在上方的大床已经彻底燃了起来。容幸宛若置身于铁锅之上,炙热的火烧得他浑身发红,呼吸仿佛被扼住了一半,晕眩感越来越重。
要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如潮水逐渐吞噬他的意识,容幸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幼时在娘亲的怀抱里。
死了也好,这样他就不用再四处流浪,说不定黄泉路上,还可以和爹娘团聚。
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他那么多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连仇人的面尚未见过,又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场大火里?
容幸艰难地睁眼,盈着水雾的眼眸涌起了求生的渴望。
他颤抖着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做好了被烧伤的准备,拼尽一口气,遂准备冲出火海。
头顶的床榻突然被人猛地踹开,那燃着烈焰的木头轰然碎裂。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容幸也看见了那冒着火冲进来的身影。
他怔怔地看着扶姜,“你是谁?”
扶姜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泛起了湿红。
像,真的太像了。
这张脸,处处都是容妍的影子。
她颤抖着手,方要落在他的脸颊上,却瞥见他身后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柜子,在它倒下之前,速速拽着容幸后撤一步。
容幸已经没了力气,呼吸越来越困难,两眼疲惫地几乎要闭死过去。
扶姜将茶水和酒水倒在了尚未遭殃的桌布,猛地一扯,盖在了容幸的头上,带着他扛着烈火硬生生闯了出去。门框在她踏出去后断裂,彻彻底底挡住了出口。
死里逃生,扶姜狠狠松了口气,然而高悬的心还未放下,抬头却看见兰阁外面密密麻麻的侍卫,为首者,正是钟离越。
容幸费力地想把顶在头上的桌布扯下来,却突然被扶姜按住。他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也敏锐地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比起眠花楼那群手忙脚乱的软脚虾,钟离越的人身手极快,效率又高,配合得亲密无间,很快就灭了兰阁的火。
火光一灭,整座兰阁已被烧得焦黑,滚滚白烟升起,却不及这紧张冷凝的气氛令人窒息。
多日不见,钟离越似乎较从前清减了几分,黑色的衣袍略显松垮,夜风盈袖,清骨生寒。
墨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面容冷白,犹如冰霜雕就的雪人。凌厉的眼刀静默无声,却寸寸凌迟着视线所及之处的血肉。
兰阁之外一片混乱,似乎还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打斗。桑柘被钟离越扣下,魏玄似乎试图救他,只是他药效未退,浑身乏力,根本不敌对面的精锐。
扶姜无视旁边冲着她拼命使眼色的陈错,平静地质问钟离越:“驸马爷抓我的人做什么?”
钟离越冷眸微眯,微微偏着头,睨了桑柘一眼,却是问扶姜:“这是你的人?”
这段时日钟离越忙着收拾钟离氏的蛀虫,虽没露面,但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魏澜帮他找北蛮余孽,却莫名其妙地死了。谢玉琅称病多日,钟离氏的眼线却亲眼看见他出现在云州境内。
钟离越调查之后才知道,那北蛮余孽叫桑柘,原来躲在青龙寨匪窝里,后来就被人带走了。
刚好出现在云州,又对那些陈年旧事感兴趣的,除了谢玉琅还有谁?
钟离越今夜本来是打算去找谢玉琅算账,顺便把桑柘宰了的,谁料到途径眠花楼时,恰巧碰上了顾宁知,又恰好就生擒了桑柘。
钟离越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眷顾,否则今夜怎么会有这么多惊喜?
比如陈错和扶姜。
钟离越紧盯着扶姜,不错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原来他根本没想到,扶姜一个西梁质子,能与这些是非有什么关系。但如今看来,她或许是藏得比较深,以致于他竟然忽略了她的存在。
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