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双始终皱着的眉心里,似乎藏着不少的心事。
陈玉楼知道他是被以往之事,背的太多,才会四十来岁就已经两鬓斑白。
“哪里,要是换个先生,怕是听说学生一个哑巴一头猿猴,都不敢来。”
陈玉楼笑着摆了摆手。
听到这话,明叔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昨天鱼叔跟他说起这件事时。
他最早也有些不敢相信。
昆仑他倒是知道,毕竟在庄子里生活了十年之久,他相貌又异于常人,让人很难记不住。
那头猿猴却是头一次见。
纵然他见多识广,看到袁洪起身口喊先生时,周明岳也被吓了一跳。
沐猴而冠他知道。
但能言能语的猿猴,周明岳闻所未闻。
好在,经过半天相处,他才发现袁洪性情温和、谦恭有礼,比起许多人都要做得好。
“还是有天赋的。”
“给他们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初步蒙学。”
不知是多年来一直受陈玉楼礼遇有加,还是今天一扫胸中阴霾。
周明岳的话,明显比往日多了不少。
两人就站在树荫下,从昆仑和袁洪说起,话题渐渐扩展,从百家姓、千字文,说到天文地理、风水地势。
陈玉楼以往就经常与他讨论相形度势。
如今周明岳打开了话匣。
更是丝毫不吝于口舌。
“明叔,喝一杯?”
见他兴头不错,陈玉楼趁热打铁,指了指远处的观云楼。
周明岳不禁犹豫起来。
“妻女还在家中等着,这……”
“明叔放心,我让人去与婶娘说一声,到时候用饭这边也直接送过去,如何?”
陈玉楼虽然自小就学过风水。
但仅限于形势派。
如今得了陵谱,读了一段时间,他自觉在风水五行上有了不小的精进。
但刚才和周明岳简单闲聊几句。
他才知道,眼前这位比他更像教书先生的中年男人,在风水上造诣何等之深。
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那好吧。”
周明岳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这些年日子过得清贫,又不愿进账房,那等于违背了当初离开时的初衷,连累妻女跟他吃了不少苦头。
而今陈玉楼如此礼遇。
他也不好寒了人家的心。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他平生就好一口杯中物。
只是苦于囊中羞涩,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打上一角的浊酒回家解解馋。
而陈家作为湘阴望族。
从老掌柜那一代里,多少酒楼、酒馆都依附于陈家过活。
说句不客气的话,陈家那就是湘阴的陈半城。
以他的脾气,既然开了口,肯定会拿出好酒招待。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往观云楼而去。
不多时。
后厨那边便送来了一桌酒菜。
周明岳一看,果然是湘阴出名的绿竹,当即就心动不已。
而他那份心思,又怎么瞒得过陈玉楼。
径直拿过酒,拍掉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息顿时扑散而出。
将他的杯盏倒满后,这才给自己倒上。
他最大的本事,便是舌绽莲花。
人文历史、古往今来,什么都能说上几句。
而周明岳的见识也同样不菲。
只不过。
酒量就要差了一些。
半瓶酒下肚,人就已经有点懵了,话匣子也再拦不住。
“明叔,都说这风水之术,属晚清那位张三爷天下无双,这事可是真的?”
陈玉楼提着半杯酒,故意起了个头。
“张三链子?”
“他也不过是命好,盗了座西周墓,被他淘了两件玉器,翻出了周天全卦,否则凭他的能力,写的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周明岳一声冷哼,嗤之以鼻。
简短一句话。
让陈玉楼心里终于有了底。
隔行如隔山。
周明岳若不是倒斗行中人,又怎么会对几十年前那位张三爷生平了解如此清楚?
甚至连他如何发家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