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亚坛高原一座无名山丘上,凯罗尼萨眺望着数十公里外罗德尔传送门的方向,仿佛在沉默中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艾兰飞快登上山丘来到他身后,脸色苍白道:“父亲,第一批派往罗德尔传送门的疑兵已经传回消息,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不下二百名古龙骑士,其中还有还有弗尔桑克斯祭司和路西亚。”
“是么”凯罗尼萨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沉道:“既然连路西亚本人都出现在了那里,就意味着贝塔不只败了,还败得很惨。”
艾兰神色沉郁地点点头,道:“现在看来,他早就对我们通过传送门逃离的可能有所防备,还好父亲谋算更胜一筹,否则现在我们已成瓮中之鳖。”
听闻此语,凯罗尼萨不仅没有丝毫自得,反而惨淡一笑,道:“不必恭维为父了,我等赶赴王都之际皆是踌躇满志,自以为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借双指神使之力彻底打断路西亚这些年越发惊人的发展势头,何尝想过短短数日之间,你我便会如丧家之犬般被人逼到这种境地。”
“对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他注视着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庞大建筑,眸光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心悸,“罗德尔传送门一事我们略略领先他半步,又怎知他会不会在别处设法倒追上来,如今之计,必须尽快远离亚坛,否则就算贝塔不会蠢到出卖我们,路西亚也迟早有办法把我们挖出来。”
“只要尽快抵达南境,哪怕兰斯桑克斯对我们一直心存疑虑,也终究抓不到半点实证,事后即使法姆亚兹拉方面不计代价地详查所有元老和长老近期的动向,我们只要以在南境招纳风暴王朝旧族为由,便可轻易摆脱嫌疑。”
艾兰静静立在后方,犹豫许久后忽然开口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
“嗯?”
“您和其他几位长老此前告诉我们,路西亚路西亚殿下年幼冲动,刚愎暴虐,难堪大任,自他入王都以来屡屡开罪两党贵族,为黄金王朝所不容,日积月累之下必将破坏两国和平大局,使昔日战死于亚坛高原上的龙族先烈之血尽付东流是这样吧?”
凯罗尼萨霍然转过头来,目光冷厉地盯着他,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为父亲的目光所慑,艾兰本就支支吾吾的语气更是软弱下来,却还是咬牙道:“其实其实我就是想说,此次王都一行,父亲既然承认了王子殿下无论手段胆略俱是非凡,那为什么我们还必须与之作对?如若尽心辅佐,再加上殿下的神人身份,假以时日,我朝未必不能——”
“愚昧!”话未说完,凯罗尼萨便怒而出声打断道。
“未必不能如何?让他这个所谓神人晋位神明,取代永恒女王成为下个时代的真神?还是全力拥护他坐上王位,以龙王之尊引领我朝再次君临天下?”
“我问你,路西亚天资再出众,比及当年的黄金初王葛孚雷如何?今日两位天空神殿祭司乃至古龙王朝上下诸位英雄,相较昔日葛孚雷麾下的东征军团又如何?”
“一支东征军团,葛孚雷恃之定鼎天下,可如今的古龙王朝纵使倾尽底蕴,难不成还有覆灭黄金树再立初始之环的余力么?”
“没有,”他冷笑一声道,“从我们输了禁忌之战,从龙王隔绝于世、龙神不知所踪、龙母重伤沉眠、大祭司于亚坛陨落之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与黄金王朝争锋的资格。”
“可是,比我们更强的葛孚雷与东征军团又怎样呢?盖利德望风而降之后,他们不还是被永恒女王流放域外,永世不得回返?”
“在天下大势面前,个人实力甚或一军一国之力都微不足道。自黄金树拔地而起的一刻伊始,古龙、巨人、亚人、混种就不再是这片交界地的主角了——这便是大势,别说区区一个路西亚,便是普拉顿桑克斯陛下自时空乱流中归来,也依旧无力阻挡!”
凯罗尼萨上前一步,拎起艾兰的衣领,目光灼人道:“现在,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我一次,一个罔顾大局、逆势而为的古龙王子,究竟有没有资格引领古龙,究竟会将我们引向繁荣还是毁灭?”
“我”艾兰眼瞳微颤,片刻之后,终是无力地垂下脑袋,道:“您是对的。”
凯罗尼萨盯着自己的私生子看了好一会儿,铁爪般遒劲的双手缓缓放松,又伸手为其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目光转为柔和道:“艾兰,如若你我易地而处,为父其实也能理解你的想法。”
他偏头望向天边如血的残阳,长出一口气道:“你的身体里虽然只流淌着一半属于古龙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