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复刻感受这种疼痛,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只觉得,好疼好疼,像一把刀子刺进去把一整颗心剜出来。
杨乘泯从未见证或投入过人与人之间太多的情感色彩,对这种痛苦的构成和组成更是空白,他想,人七情六欲的投射对肉体的牵扯真能有这么大吗?原来人真的有十指连心痛的休戚相关。为什么痛苦会是一种如此悲伤的具象化传递。
其实那天那个夜晚月亮圆得有些不合时宜,在已经分开的一对恋人面前被雨洗出诡谲的白,把地上那把陈牧成拿来自残的刀照得极锋利。
杨乘泯弯腰俯身,把它捡起来,擦干净,借着光,朝心上扎进去。
他想,一把刀子真的剜进去,是这种疼吗?一把刀子真的剜进去,能分散掉这种疼吗?
心上的伤治愈需要三个月。这是杨乘泯在icu抢救过来时,认识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的。而杨乘泯的问题是,真的三个月就可以痊愈吗?那明明是心上的伤痛,真的有三个月这么简单吗?既然如此简单,为什么他想起一个离开他的人时心疼得好像碎成一片。
其实回忆起来,杨乘泯也有些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在做什么,日子掉进灰色玻璃瓶,轻轻一磕就碎成稀巴烂。杨乘泯走进死胡同,日复一日颓废,混吃等死,浑浑噩噩,活像被抽走半条命,变得不人不鬼。
杨乘泯由此,困在站起来的那第一步。
杨乘泯是感谢杨苍的,若非是杨苍把他拉出来,杨乘泯大概也不会来做这后来的全部。
“可是杨苍说。”陈牧成想了一下杨苍的话,他纠正,“他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嗯。”杨乘泯没有犹豫地回答:“是你。”
“杨苍找到我,让我跟他做事。我拒绝了,他。”讲到这里,杨乘泯停了一下,“他跟我说,陈明宏。你的爸爸,还有一个孩子。”
“你走以后,他把他接到身边来培养。”
“他跟我说,陈明宏,似乎不要你了。”
当时的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的,至少并不是完全像杨乘泯说的这么一笔带过,但杨乘泯是何等聪明,短短几句话,就猜到陈牧成今后所要面对的困境,以及他必须要给他拼出一份足够的底气。
他不想让他在别人的眼色下讨生活,他不想他被一个突然闯出来的私生子压一头,他更不想他前半生过惯随性富足的生活后半生再去习惯被压榨的清苦。
杨乘泯突然就站起来了,连试图走两步都没有的就开始跑。后来杨乘泯也想过,在漫无目的的各个国家盲目的轮转中。他想,只是读书而已,他当初明明有千百种把他留下来的办法,偏偏他离开他,是在杨乘泯最没有能力来留下他的时候。
裹挟着泪,鲜血,疼痛的成分,真的是单纯的恨吗很难说杨乘泯可以就这样定义对陈牧成的感情是什么。
人要想什么明白,至少要先失去什么,要无能为力地失去什么。而失去像双手用力地捧起一把清水,它在手中缓缓流逝,你清楚看到它的脱离。
杨乘泯一把清水捧得太久了,久到杨乘泯在它流逝的过程中后知后觉理解所有不尽人意,明白他的妈妈和他是可以并不亏欠的独自,知道原来爱和恨撕裂又相生,爱就是有如此复杂又对立的痛。
“还想让我说以前吗我其实不怪你,只是我们有各自都要偿还的东西。”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陈牧成的声音很轻。
杨乘泯捏他的手指:“我从来没觉得我们分开过。”
陈牧成摇头:“可你说你恨我。”
“恨你就是分开吗?”杨乘泯温和地摸摸他的眼睛,“你说你爱我,可你还是走了,我说我恨你,从你走后我就开始找你。”
“我没想要一个平等,也不期望你还对我有从前那样的坚执,但你回来了,不要对不起和原谅好吗?”
无能为力的怕
决定在一个城市立足,首先要有一份工作。综合杨乘泯的意见,陈牧成最后还是去了面包店。
早上的时候,因为起晚了,没有时间来做两份早饭,陈牧成只是加热了一下之前在面包店带回来的面包。
他站在微波炉前,对着里面旋转的光源发呆,问从房间出来的杨乘泯:“要是我去面包店的话,你觉得我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包吗?”
“或者我去宠物店的话,我能养一只小动物吗?”
杨乘泯停靠在他身旁,只以为他还是想去宠物店,又或者说他想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