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从茅屋出来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落满了男人们滚烫的眼球。那些目光来自茅屋旁边的工棚,有一大溜石头堆砌的房屋半敞着,里面是一座座炽热的火炉,铁匠们光着膀子,叮叮当当在忙乎。其中的一座炉子旁,有个铁匠是汉人,看着很精干,与他搭档的是个身材壮实的匈奴人,负责抡大锤。
雁儿路过这个铁匠棚,注意到了那个汉人,不为别的,就因他的头上比别人多了一条白色麻布,用来防尘,很醒目。而其他的工匠只是脖颈搭了条麻布,用以擦汗。雁儿此前过来时就看到了他的与众不同,返回时又与他的目光有了短暂的对视,走过了也就抛之脑后忘却了。
她决然不会想到,这个打铁的匠人就是倪裳婶子寻找、惦记了好些年的失踪丈夫,他的名字叫孙元。如果知道了,雁儿一准会惊得张大嘴巴,一时怕都难以合拢。
看雁儿走远,孙元不由赞叹,“好一个婀娜多姿的人儿!”他问抡大锤的那个匈奴人:“这位阏氏就是被大单于赏赐给王爷的那个?”
匈奴铁匠点头:“对,和你一样都是汉人,她可真好看。”
孙元笑了:“你也觉得她漂亮?”
“那当然,王爷的女人哪能不好看。”
“好看也是白看,干活吧!”
打铁的叮当声又响了起来。
雁儿离开那边的茅屋后,里面的程崮坐在凳子上思想着什么,他仰起头看见屋顶有一些茅草悬坠,轻轻晃动。他也看到了墙角蜘蛛结成的网,有苍蝇在上面徒劳地挣扎。
他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难道就这么被困囚此地?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好办法,雁儿奉劝的话在耳边回响:得活着,否则一切都成了空话。
“我程崮有负皇恩啊!”他痛苦在在心里自责,拳头攥的关节嘎巴作响。
不知多会,后窗口,孙元的面孔出现了。
程崮不明就里,警惕望着。
孙元隔着窗棂说:“对我不用那样戒备。告诉你,我也是个汉人,家在朝那。我也曾是个军人,为朝廷作战,雁门关战败,我负伤成了俘虏。”
程崮颇感惊喜,起身走过来:“原来是这样,你说的朝那我知道,离萧关有些路程。想不到这里还会有汉地来的人。”
孙元说:“你更不知道,刚才见过你的那个阏氏,她也是汉人。”
程崮倒也不惊讶:“我倒是猜测来着。她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和善,劝我留下来为休屠部落服务。”
孙元说:“既然这样,你应该听她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有活下来才能完成所要办的事情。”
程崮说:“我就是个商人。”
孙元说:“对呀,只有把命保不住才能干你的买卖吧。”
程崮问:“他们会扣留我多久?”
孙元摇头:“这我哪知道。但我告诉你,首先你要做到不被押送到漠北,否则都是空谈。一旦到了漠北,恐怕凶多吉少。”顿了下孙元继续说道,“既然王爷的阏氏能来面见你,一定早有了想法,这也是她看在同胞的份上,不知在休屠王跟前说了多少好话才争取来的,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其实你也已经看出了,这位出身汉家的阏氏是真心要帮你,不然她不会那么诚恳。”
程崮点头认可:“到了这份上,不听从也由不了自己,正如她所说的,只要活下来,才能从长计议。”
“对,正是。”
说着话,看见有人过来了,孙元转身急忙离开。
那边走过来的人是阿依,她提着一个陶罐向茅草屋走来。
在门口,阿依不知对守卫的看护说了几句什么,看护让她进去了。
在屋里,光线略有点暗,程崮躺在干草堆上。
阿依瞄一眼:“起来了,给你送吃的。”
程崮翻身坐起:“是羊肉吧,闻着就香。”
阿依笑了:“鼻子还挺尖。我就不明白,你有多大的能耐,要我们阏氏为你安排吃的。”
程崮感到惊愕:“你是说这羊肉是你们阏氏让送来的?”
阿依点头:“你以为呢,不然你能吃到这么好的羊肉?我们阏氏说你刚到焉支山,可能吃不惯半生的羊肉,嘱咐灶房的人把肉炖烂些,还特地去灶房察看,我可从没见过她这般关心过一个外人。”
程崮明白了阏氏的好意:“是呀,我何德何能让阏氏受累。”
阿依劝说:“那你还不念阏氏的好,赶紧答应留下来,她都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