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妹瘪着嘴,愁眉苦目的样子,嘴里镶的牙被英富打脱落了,安不回去。
桃之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落在美国佬的眼里,他揪心了一下,拍了拍桃之说:
“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爸爸的错,是我们没教育好。”
“爷爷,他会不会打你?”
桃之露出担忧的神情,她想到昨天爸爸握着大拳头像要打死一条狗那么狠。
“他敢!”
美国佬自信自己的体力不算差,年轻的时候也能以一敌十的。他走出门,往蓝河村去。
放牛妹和桃之在上厅后门边的石凳上并排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她们什么话也没说,看起来很无措。放牛妹目光空洞地看着屋顶上的涝尘,她的脑子里滚来滚去只有一句话:
,!
活着有什么意思?这辈子挨过婆婆的欺侮,那好歹婆婆已经死了。被丈夫打也是没办法,大多数女人都要挨的。只是想到儿子也打她,人生似乎很难再有盼头了……
“那些喝药死的都是苦死的,你二姑死的时候喉咙肠胃都被药烧完了。”
放牛妹胡言乱语起来。
“做人太苦了,比农药还要苦,所以那些寻死的才敢喝下去。”
放牛妹麻木地想着家里的农药都放在哪儿了,一下子忽然想不起来了。
“奶奶,奶奶……”
桃之用哭腔呼唤着放牛妹。放牛妹转过头来笑了笑说:
“不用怕,我不会去死的。”
太阳刚刚落山,美国佬从前门走进来,他戴了个帽子,掩没了面容。
放牛妹和桃之一起站起来,静静地等他开口。美国佬站在天井边上并不走上来,始终沉默地低着头。
屋子里暗下来,桃之在神龛边摸到灯线扯亮了灯泡。放牛妹踌躇地走到美国佬身边,摘下他的帽子,露出一张鼻青眼肿的脸。
“啊呦!”
放牛妹惊叫起来。美国佬的肩膀垂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苦笑了一声说:
“他也把我拖到大街上,把我打成了这样。”
桃之哭了起来,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天晚上,三个人都没有吃晚饭,围着圆桌唉声叹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惯子不孝,惯狗上灶,儿子打老子,岂有此理。
夜半三更,英华偷偷摸摸地走进门时,发现今日家中格外异常,前门后面都开着,上厅灯亮着,灯下坐了一个趴着睡着的孩子和两个僵硬的大人。
“今天有什么事吗,你们怎么还没睡。”
英华走近灯下才看清父母的脸上都有伤,他立刻愤怒地叫起来:
“谁弄的?”
被吵醒的桃之睁着朦胧的眼睛幽幽地说:
“我爸爸打的。”
英华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三个问:
“我哥?”
美国佬闭着眼吐出一口气说:
“英华,明天你到合作社打电话给英贵,把他叫回来。”
英华点了点头说好。
这一夜,桃之再次梦见阿丘,他们一起坐在草垛上看星空。桃之说:
“我马上要幼儿园毕业了,等我上了一年级我就是大人了。”
她变成大人以后,也许很多事就不会变得这么为难了,夹在爸爸和爷爷奶奶之间,她害怕自己会再次被遗弃。
:()茧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