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放牛妹搬到镇上后,桃之每天回牛屎陂只剩下冷锅冷灶。美国佬指着橱柜上的快速面说:
“你把那些泡了吃,又快又能填饱肚子。”
桃之看着这些快速面,委屈得哭了起来。
美国佬把家中的猪牛鸡鸭都卖掉,钱款收入囊中,此举让放牛妹追骂了好几天,他依然不打算按照放牛妹提出的对半分来执行。田地也基本荒废,只有屋前屋后两块地,种植一些蔬菜。放牛妹每天趁着空闲时,背着小策回来料理。
放牛妹对桃之说:
“我做饭会多做一份你的,放学就直接过来吃!”
桃之犯倔,不肯去。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呢?你四叔四婶答应了的,你搬出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上学也方便。”
放牛妹气得捶胸,说桃之像英富,犟得不能再犟了,然后又絮絮叨叨地提起当年不让英富做生意他偏要做,结果落得如今还不得翻身。
“那是瑜芳和小策的家,不是我的家,而且四叔和四婶没有和我说过,我住进去不合适。”
桃之依然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她怕她不请自去,四叔和四婶会看不起她的。
“我白和你说那么多道理了,等你开窍了再说吧!”
放牛妹和美国佬都没有问过桃之,零花钱够不够用。她在学校食堂打最便宜的饭菜过了一阵子,直到裤兜比脸还干净,再下去就会饿死,她只能求助远在深河市的爸爸。
桃之努力凑到七个一角钱硬币,走进小卖部的时候,内心几经争斗才下定决心开口请求老板:
“能不能用七角钱打一分钟电话?”
柜台上的电话上面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打出八角钱一分钟,接听五角钱一分钟。以上未满一分钟按一分钟计算。
老板看桃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
“你打吧!”
老板把七角钱都接了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目测完之后便随意地倒入柜台内的抽屉里。
桃之小心地按下每一个号码,生怕打错电话,老板说了,如果打错电话,也算话费。
每一个“嘟”的声音都格外漫长,似乎电话线那头的人正在赶很远的路来接电话,桃之很紧张,不停地舔着嘴唇。
时间过了约有一二分钟,“嘟”声突然中断,老板接过话筒听了听,说:
“没接通,你再打,打通了才算钱。”
桃之松了一口气,用衣角擦了擦手里的汗,接着在按键上一个一个地按下号码。好在电话立刻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刚刚要接,你这边又挂断了,你是哪位?”
对方似乎语带埋怨。桃之激动地说:
“爸爸,我是桃之。”
她忽然哽咽起来,对方也听出了她的哭腔:
“怎么啦?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桃之想到时间只有一分钟,得抓紧说:
“我没钱了,因为奶奶搬去四叔的新房子里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只能吃食堂,可是我现在没钱吃饭了……”
她一股脑地诉说着,觉得自己说得很混乱,甚至担心起爸爸是否有听明白,因为电话那头沉默着没说话。
桃之盯着座机上的屏幕流逝的时间,慌张地叫着:
“爸爸,你在吗?”
“我听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似乎充满无奈。
“爸爸,马上过一分钟了,我等会没钱再给你打电话了!”
桃之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担心爸爸没有明白她现在的困境,又害怕爸爸会拒绝给她汇款。也许爸爸现在也很困难,可是怎么办呢,再这么下去,她要饿死了。
“我会想办法,你先找爷爷奶奶借一点过渡一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桃之想问爸爸是不是生病了,电话突然中断。老板的手指按在挂断键上,脸上露出“我也没办法,时间到了”的表情。
桃之放下电话,靠在柜台边又等了一会儿,万一爸爸马上会打回来的话,她可以第一时间接到,可是电话再也没有响起,桃之走出小卖部,抬头望了望天空,风凛冽地吹过来,又一年冬天到来了。
电视里一直在说,接下来马上要进入千禧年了,能够见证千禧年的人是幸运的。老师说他们这些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是幸运的,见证时代的飞速发展。
大家都越来越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