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之后,桃之一连昏睡好几天,报复似的把过去一年所缺的睡眠都补回来。可愈睡人愈昏沉,不分白天黑夜,像大病一场。
放牛妹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只好任由她去。
有一天下午,天气实在太热,聒噪的蝉鸣不停歇的叫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擦掉脸上的汗。
干些什么好呢?她穿好衣服,下了床,走下楼,出了门,径直地走到河边发呆。
天气太热,河坝上聚集着一些半大的男孩,排着队一个一个像下汤圆一样落入水中,笑声放肆的传扬到远处去。这些孩子大部分是王屋村和蓝河村的,每年暑假一到,这些孩子便不约而同地到牛屎陂来游泳。
过去,桃之和江颜也在这条浀星河里学过游泳,说是学游泳,其实是下水拔喂猪的水草。
桃之并不喜欢下水,因为她根本没有水性。江颜和她相反,游得比鱼还自在。好在这条河水不算太深,她缓慢地走到最深处,也就没过肩膀而已。
江颜中专毕业一年多了,现在在县城上班。周五那天晚上她回家了。
桃之知道江颜回来了,也知道她来找过自己。当时她在楼上睡觉,不愿意下楼见她。
江颜碍于放牛妹的脸色,也没有上楼。
如果不是放牛妹破口大骂,桃之连下楼吃饭都不愿意,赌气地想着,饿死算了。
此刻,她坐在河岸边,脑袋空空,双目无神地望着不远处那些快乐的孩子们。
有个赤条条的男孩一只手捂着裆部跑过来,另一只手指着桃之说:
“你一个女的,在这里偷看我们洗澡,不要脸!”
回过神的桃之,直愣愣的盯着这个孩子看,挑衅地说:
“我就看你!怎么着?”
“你…你不要脸!”
男孩结结巴巴地,又红着脸走开了!
桃之忍不住笑了笑说:
“小东西,姐姐就爱看!”
她站起来,摇头晃脑地伸手指着男孩们:
“小兔崽子,还玩!这里淹死过人的!”
男孩们无所畏惧,一齐冲着桃之吐舌头:
“你骗人!”
桃之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
“是真的哦,以前这里死过一个叫红面子的男人,他现在一直这蛰伏在水里,就等着换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命哦!”
男孩们面面相觑,不再继续搭理桃之,又开始排队跳水。
桃之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聊,转身准备离开。
迎面飘来一阵香气,她抬起头,江颜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映入眼帘。
“我叫你好几声,你又没听见。”
桃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声地说:
“半聋子嘛,多体谅哦!”
江颜笑了笑,过来搂住桃之的肩膀,关心地问:
“这次你考得怎么样呀?”
桃之泄气似的,又一言不发了。
两人肩并肩地沿着浀星河岸上的这条小路慢慢往北走去。
“我当初特别想上高中的,我爸就是不同意,我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就盼着我早点出来上班赚钱养家。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可以参加高考,考上自己想去的大学就可以离家远远的了。”
江颜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脸色不佳的桃之。
“和我差不多的人都还在读书,就我已经早早的出来遭受社会的毒打……”
“上班是不是比读书轻松?”
桃之打断了江颜的话,为自己接下来加入打工行列做好一些打算。
江颜现在在县城的一家工厂里做会计,朝九晚五,倒也算清闲。
“就是特别无聊,这份工作一眼就看到头了。”
江颜叹了口气,脸转到别处去,遮掩即将要落下来的眼泪。
“你有什么打算吗?”
桃之小声地问道。她感觉到了江颜低落的情绪,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让她好过一点。
“我能有什么打算?就在这家厂子里干着吧。现在我每个月赚的钱只能留四分之一,剩下的都交回家。我爸说,养我这么多年,他要回本。这话说的真令人寒心。”
桃之也叹了一口气,她和江颜的命运没有什么不同。
“再过几天,我要去深河市了。”
“去你爸爸那里过暑假吗?”
江颜扭过头,红着眼睛问桃之。桃之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