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黑衣人半直起身,吱地一声拉开纵木桌的抽屉,很不耐烦地找一封信。他找到了,慢慢地坐下,又看了看于连,那神气像是要把于连仅余的生命夺走:
&esp;&esp;“您是谢朗先生荐来的,他显教区最好的本堂神甫,世上仅有的有德之人,我三十年的朋友。”
&esp;&esp;“啊!我是在荣幸地和彼拉先生谈话,”于连用半死不活的声音说。
&esp;&esp;“那还用说,”神学院院长顶了他一句,生气地看了看他。
&esp;&esp;他那小眼睛突然加倍地明亮,嘴角的肌肉不自主地动了动。那正是老虎事先品味吞噬猎物的乐趣时的样子。
&esp;&esp;“谢朗的信很短,”他像是自言自语“聪明人无须多言,现在的人不会写短信了。”他高声念道:
&esp;&esp;“我向您介绍本堂区的于连-索莱尔,我为他施洗已近二十年,他是一个富裕木匠的儿子,然乃父什么也不给他。于连将是天主的葡萄园里一名出色的工人。记忆力、理解力不乏,思考力亦有。他的志向将会持久吗?真诚吗?”
&esp;&esp;“真诚!”彼拉神甫带着一种惊奇的神气重复道,看了看于连,不过神甫的目光不像刚才那样毫无人性了“真诚!”他放低声音重复道,又念:
&esp;&esp;“我请求您给于连一份助学金;他会经过必要的考试而得到的。我教过他一点神学,即博须坎、阿尔诺、弗勒里的古老、有益的神学。如果此人不合适,请即送回我处;您很熟悉的那位乞丐收容所所长愿出八百法郎聘他为孩子们的家庭教师——我的内心是平静的,感谢天主。我已习惯于可怕的打击。valeetaa。”
&esp;&esp;彼拉神甫念到签名,放慢了声音,叹了口气,念出“谢朗”两个字。
&esp;&esp;“他是平静的,”他说“的确,他的德行当得起这个酬报;但愿到了那一天,天主也能给我同样的酬报。”
&esp;&esp;他望着天,划了个十字。看到这个神圣的手势,于连感到那种一进入这座房子就让他周身冰凉的极度恐惧开始缓解了。
&esp;&esp;“我这里有三百二十一个期望从事最神圣的职业的人,”彼拉神父终于说道,口吻严厉却并不凶恶“只有七、八个是谢朗神甫那样的人推荐来的,因此,在这三百二十一个人当中,您将是第九位。不过,我的保护既非偏袒,亦非姑息,而是对罪孽加倍的关注和严厉。去锁上门。”
&esp;&esp;于连走得艰难,总算没有倒。他注意到门旁有一扇小窗户,开向田野。他望了望那些树,仿佛看见了老朋友,感到很舒服。
&esp;&esp;“loerisenlguata?(您能说拉丁语吗?)”他回来时,彼拉神甫问。
&esp;&esp;“ita,pateropti(是的,我杰出的神甫),”于连答道,缓过来一点了。当然,这一个钟头以来,他觉得世上没有人比彼拉神父更不杰出了。
&esp;&esp;谈话继续用拉丁语进行。神甫的眼睛的表情渐渐变得温柔,于连也恢复了几分冷静。“我真软弱,”他想“竟让这美德的外表吓住了:此人不过是马斯隆先生一类的骗子罢了。”于连庆幸已把差不多全部的钱都藏在了靴子里。
&esp;&esp;彼拉神甫考察于连的神学,对其知识的广度感到惊讶。特别问到圣经,就更感到惊讶了。但是,问到那些教宗的学说时,他发现于连几乎连圣杰洛姆、圣奥古斯丁、圣波纳凡杜、圣巴齐尔等人的名字都茫然无知。
&esp;&esp;“事实上,”彼拉神甫想“这就是我一向指责谢朗的致命的新教倾向。对圣经的深入了解,过于深入的了解。”
&esp;&esp;(于连刚刚不待问就谈到这一主题,谈到创世纪和五经的真正写作时间。)
&esp;&esp;“此种对于圣经的无休止的论辩,”彼拉神甫想“除了引向个人研究,即最可恶的新教教义,还会引向什么呢?而且除了这种轻率的学问之外,对于能够抵消这种倾向的教宗们一无所知。”
&esp;&esp;问到教皇的权威时,神学院院长的惊讶更是没有边际了,他本来以为于连会答以古代法国教会的一些训戒,谁想年轻人却向他大背德-迈斯特先生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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