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步子，停在原地。
墨连衣跟上以后，风止月仍旧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像是被抽走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墨连衣抬起手，犹豫了几秒，拉住风止月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别听他瞎说，好吗？哥哥并非一无是处，如若信得过我，我可以慢慢教你。”
风止月心猛地一沉，呼吸如刀割，不争气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陆陆续续滴落在手背。
他紧紧咬着唇，吞下所有快要冲破心腔的痛楚。
“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我用了整整二十年！最后证实父亲从未在意过我！”
“兄长是他的孩子，我就不是吗？！为何从不愿多看我一眼？钱钱钱！他给了我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生病无人问津，受苦无人在意。如若钱有温暖，有情谊，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吗？”
风止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号啕大哭，世人只知晓，风家庶子是天下第一废人，生活尚且不能自理。
可又有谁真心在乎，一个世家子弟，为何沦落至此？
墨连衣仿佛深切体会到风止月的绝望，心脏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苦涩起来。
他走到风止月身边蹲下，轻轻将他揽入怀里，揉了揉他的头。
“哥哥，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镇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满街还未来得及打扫的落叶，被盘旋托起，又一次生长在空中。
短暂的飞舞是它最后的走马灯，心愿已了，落叶归根。
墨连衣缓慢地将风止月从地上拉起，手碰上琴的一瞬间，风止月条件反射地用力抱紧。
“哥哥，我帮你拿，算是赔罪吧！”
当初不应该如此调戏你，虽然我的本意是想逗你开心，可是，在你那一双清澈的眼里，我应该是个讨人厌的混蛋吧。
风止月抬手擦了擦眼泪，早上才刚哭过，现在的两只眼睛又肿成了桃子，墨连衣悔不当初，他一直都是一个单纯的人。
“为何是赔罪？你好像并未得罪过我。”
“那我要是说了，你会原谅我吗？”
“会。”
墨连衣睫毛一颤，呼吸被他的真诚冲撞得稀碎，风止月还自顾自地走着，根本没发现这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多么暧昧的存在。
单纯的人从不拐弯抹角，因为他根本不去思考更深层的含义，所以，从他身上得到的情绪价值，反而会更多。
“哥哥？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摘掉别人的偏见。”
“这不是偏见，是事实，我……的确与废人无异。”
“哥哥，你都走到今天了，还不信任自己吗？”
风止月不再出声，墨连衣或许也是为了安慰他吧……出来这段时间，他早就认清自己了。
烈日当空，墨连衣忍不住在一处店家驻足，里面的人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样东西。
他有了新主意，对着风止月笑了笑。
“哥哥，你等我一下。”
说着，就见他跑进了店家，风止月站在门口，感觉街上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徘徊，一时有些无措。
好多眼睛……他们为何要看他？
短短一段时间，他的内心像是烧开的水，急躁得不停冒泡，呼吸也由浅而深。
风止月的心忽地提到嗓子眼，这些眼光像极了那群世家子弟看他的模样。
他们就是如此，围着他，指指点点，偶尔发出轻蔑的笑声。
脸色苍白如纸，冒出了虚汗，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都是他熟识的世家子弟，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他们的身影一瞬间与神明一般高大，而自己却越来越渺小，巨大的压迫感，渐渐喘不过气。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风止月猛地一惊，强硬扭开，呼吸急促，还未缓过神来。
墨连衣举着一把油纸伞，发现风止月不对劲，眼神充斥着担忧，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低沉不悦。
“哥哥，谁欺负你？！”
风止月听见声音，眼里的幻觉犹如一张窗纸，被慢慢融化，眼神逐渐清澈起来。
直至看清墨连衣的面庞，才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汗，微微笑着摇摇头。
“抱歉，方才出现幻觉了。”
墨连衣一抬头，烈阳当空，热气像是一场瓢泼大雨，淋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他兴许是中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