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本来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想写一个古代女子不嫁人做生意的故事。”向霁眼睛发亮。
朱胜蹙眉道:“但你写得太平了。古代到了年纪就要结婚的,而且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设计女主不想嫁人,那就得突出她和父母的矛盾。女主一定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所以,她的父母要么卖女求荣,要么偏心她的姐妹。这样才能突出人物弧光,让女主不想嫁人变得顺理成章。”
向霁反问道:“难道就不能刻画一对儿通情达理、疼爱女儿的父母吗?”
朱胜点点头,又问:“可以,那你预备第一个冲突点、小高潮是什么?谁是前期的反派?”
向霁呆呆地问:“非得有反派吗?”
朱胜有些无奈,温柔地劝说,“我们这是短剧,不是童话,你明白吗?”
向霁低下了头颅,“那,她的父母都是坏人,不支持她,她怎么做生意?”
朱胜提议,“这时候可以引入金手指呀!你可以写,女主受到了贵人的赏识,所以报复了狠心的父母,摆脱了不幸的原生家庭,创造了自己的事业。”
向霁瞠目结舌,有些难受,“这合理吗?”
朱胜好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向霁,“合理是最不重要的。故事够不够精彩,能不能吸引观众,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向霁失落地点点头,不太情愿地说知道了。
朱胜见向霁像打蔫的蔷薇一样垂头丧气,有些不忍心,便说:“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情怀。但是工作是冷冰冰的,不需要温度。你还是可以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甚至可以拿去投稿,但不要放在短剧里。这并不是谁的错,这只是两种不同的文学。说不定,有朝一日,你想写的东西会比咱们的短剧还火呢?”
向霁知道这是天方夜谭,没有一点儿指望。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我要是遇到的是这样的导师,明年就能毕业了!
她笑着说:“胜哥,谢谢你鼓励我。我会加油的!”
朱胜喜她知情知趣,又指点了几句。
向霁好似醍醐灌顶,只将写剧本当作有详细架构的工作,而不是心向往之的极乐净土。她又改了数日,终于写出了朱胜口中“故事精彩”的剧本了。
只是,尤总看过之后,极为不满,对着向霁便是一顿好骂。
“你写的女主角形象和沈嫣完全不一样,又没有男主角,秦游也演不了。那你写这个本子是给谁演啊?除了咱们自己公司,还有谁会看上你的本子?朱胜是怎么带得人,这样的本子也给过了?你,去把他叫来!”
向霁本来将头死死地低着,不想叫尤总看见她的眼泪。然而听到尤总迁怒朱胜,她顿时慌了,胡乱擦了眼泪,忍住哭腔道:“是我自己没写好,跟他没有关系。他也说叫我好好写感情线,是我自作主张,觉得没问题的。”
尤总怒目圆睁,嗤笑道:“我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话?随意糊弄,不听指导,你当然有错。你要是真的对自己有要求,就应该用心写,而不是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我!但是朱胜通过你的本子,这就是他的失职,他也有错。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快去把他叫来!”
向霁内心惶恐不安,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她真的很害怕在朱胜面前丢脸,更害怕连累朱胜。一直以来,都是朱胜处处提点她,鼓励她,赞美她。即便不能成为朱胜的荣光,她也不愿意变成朱胜的污点。
情绪激荡之际,向霁盯着尤总的皮鞋,甚至想跪下来给他磕一个,求他放过朱胜,有什么怒气冲着她一个人来就是了。本来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是尤总却没闲心理会向霁的敏感心思,他见向霁半天不动,彻底怒了,呵斥道:“在这里装什么木头?还不赶紧给我出去!真不知道人事是怎么办事的,把你给招进来了!”
向霁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望着尤总的怒容,最终还是低头弯腰出去了。
她不愿意再连累更多的人了。
她走三步退两步,眼里溢出了许多泪珠,凄惶无助地盯着脚下的白色瓷砖。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眼泪又擦了,拍拍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别人看笑话,无论是以她个人的身份,还是以编辑组的身份。她鼓着劲,挺直腰板越过了长长的工位,穿过忙碌的人群,看见了朱胜。
只一眼,就让她心痛难忍,眼前模糊一片,眼泪大朵大朵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