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细密的汗珠,他从袖中取出棉帕擦了擦,看着那每日攀爬都觉着长长的山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叹出,便见那山阶尽头的拐角处,缓缓走下一个僧人。
这僧人只着麻衣僧服,浑身上下无任何华贵装饰,唯有手腕处缠着一串深色佛珠,刘富商当年念书时学识一般,诗词歌赋平平,想不出什么溢美的词句,只觉见到了秋时月、凛峰雪,似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佛子许诺前往明月山庄超度亡魂,但他并未见过佛子本人,只是住持代为转达,他对禅心寺的僧人认的不全,心中还隐秘担忧过若是见面认错了佛子本人该如何收场,但如今,这隐秘的担忧转瞬便化作飞烟。
纵使还未看清容貌,只凭这般气度,便知来者何人了。
那僧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在几夕之间近在眼前,刘富商双手合十,却支支吾吾失了言语,直到面前的僧人温声问询:“可是刘施主?”
“是我是我!”刘富商连连点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是我托助持向您寻求帮助。”
近看佛子的眉目同他的气度一样出色,他双手合十施礼:“贫僧与主持论了番佛法,故而略晚,累得施主久等。”
“没久等,我真没久等!”刘富商难得的嘴笨舌拙,或许是在这样气度高华的人物面前,他有些自惭形愧,“是我来的太早了!”
一想到这件困扰了他快一月的事情终于要解决了,他就高兴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天微明就吩咐人套了马车往郊外奔。
“施主不怪罪便好。”佛子微微一笑,“请。”
于是刘富商迷迷瞪瞪地跟着他下了山,直到马车跑起来颠簸传来时,他还犹在梦中。
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请到了颇负盛名的佛子?
借着衣袖的遮掩,他悄悄掐了下自己的腿———疼的!不是幻觉!
刘富商长长舒了口气。
确认了这事的真实性,他忍不住去偷瞄坐在他对面的佛子,年轻俊秀的僧人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正闭着眼一颗一颗有序地捻动,风有时会吹开马车的车帘,于是光亮时不时溜进来,落在那灰白的僧衣上,有种人在发光的错觉。
刘富商甚至觉得那不是光亮,而是佛子自带的佛光。
他左顾右盼地看了一遍自己的马车内部,忽而理解了当年学堂里学过的“蓬荜生辉”究竟是怎么个含义。
那困扰人的怪事总算可以彻底解决了!
他在脑海里漫无目的地想东想西,忽而车帘外传来一声“吁———”,刘富商坐得靠近车帘边,他一把掀开,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同样位于郊外的明月庄。
路程怎么忽然变得这样短?
“是到了?”他听到身后传来佛子的问询。
“到了!”刘富商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他掀开帘子踏着马夫摆好的凳子下去,还不忘用手殷勤地掀着帘子以便佛子出来。
“佛子您看,这便是我前月买下的明月庄,这庄子以前在文安王名下,当真是顶尖的富贵,只不过因为发生过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王爷嫌晦气,这才落到了我手里,不然我是没这个福分的......买之前我也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想着这世间有哪处地界没死过人,存着侥幸,便一时迷了心智......”
见了那还未拆下的牌匾,那为着这些怪事浪费了银钱便在他心间如流水一样滚过,刘富商满眼心痛:“早知这庄子怪事频发,我前月便不买了,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啊!”
这庄子已经归了他名下,纵然弃之不理,年年也要向官府缴纳税钱,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名下有产业年年亏损往里倒搭?
“我知晓了。”佛子颔首,越过大门径直入内,这门头华丽,用料扎实,刘富商只想着将死了人的那些屋舍推倒重建,所以并没有动庄门,只想着换块匾,换个名字了事。
明月庄听名字就知并非郊外普通农庄,入内也确实如此,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备,只是荒废了数月,花木无人修剪,越往那死过人的住处走,草木便越发葳蕤,看着竟有几分深山老林的意味了。
庄子深处草木茂盛,阳光稀薄,刘富商搓了搓自己露在外的双手,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的背影———灰白僧袍的佛子依旧不急不缓地穿花拂柳,姿态闲适淡然。
他立刻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踏实不少。
等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能看到梁柱横道砖瓦散乱,半塌的屋舍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