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尝试过反抗、做出改变,可他故意退避、歪曲的剧情,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回归最初。
便连他遇上的所有人,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对方给予他的反应也始终如一,像没有生命的人形木偶,呆板笨拙,愚蠢得可笑。
重复太多次,他早已能分毫不差地预先在脑中编排他将会遇到的所有人、事,像是给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观众唱戏。
他周遭的万物都是虚假的。
他哪里是什么主角,他只是囚徒。
“兄长。”
等候多时,清明堂中终于出现谢妄之的身影。
虽然堂中人数众多,但碍于谢霁的威严,堂中鲜有人交头接耳,一片鸦雀无声。倒衬得谢妄之不大的音量也如洪钟般响亮。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池无月并未意识到谢妄之出现在清明堂中的时机,与他预想中的差了些许。
“先前别人都在上课,独不见你。你去哪儿了?”谢霁闻声扫了眼姗姗来迟的人,随手将茶盏搁在桌案。说得严厉,神色并无波澜,语气也和缓。
“先生教的太简单,我懒得去。”谢妄之随意摆手,几步走到堂中,扫了眼鼻青脸肿的少年们,抱臂嗤笑了声,“明天才是擂台赛吧,怎么,你们这就排练上了?放心吧,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过我的。”
谢家子弟各个斯文谦逊,谢妄之倒是特立独行,嚣张又狂妄。家长管他不住,只有谢霁的话他偶尔听听。但兄长去得早,此时再闻见他的声音,恍如隔世。
“谢妄之!你的人将我们打成这样,叫我们明日还如何比赛?伤得最重的,现在还躺着来不了呢!胜之不武,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被打的几个少年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怒瞪他,眼神似能在他身上剜下一片肉,接着纷纷亮出自己的伤处,只见大片乌青,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好不可怜。
但其实这几个也不算什么好人,并非无故被打。他们因看不惯谢妄之,又不敢找本人麻烦,便聚众挑衅池无月,引得池无月动怒,出手伤人。
这个年纪,好的不一定学,坏的倒是一学就会。几人见池无月生得貌美,迫不及待用上最近所学,拿些从不正经话本上学来的腌臜下作话羞辱他。
但在场围观者并不一定知道实情,单看那露出来的伤口血淋淋一片、谢妄之那招人的性格与做派,再加上一点道听途说,便是无冤无仇的过路人,也很难对谢妄之生出什么好感。
于是风评一面倒:
“池无月只是个下人,怎么敢随便打人啊?还把人打成这样,都没法参赛了,肯定是受他指使啊。”
“谢妄之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
“而且据说谢妄之最宠那个池无月了,现在还这么嚣张,肯定会保下池无月吧。谢家也管不住他,所以这事儿不会就这么了了吧?”
“啊?不要吧。真没想到谢家会这样……那我们还要在谢家待上一个月呢,要是他们再欺负人可怎么办啊?”
“谁让我们惹不起谢家呢,只能自认倒霉了。努努力,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围观的少年们见状立刻义愤填膺,开始声讨谢妄之,乃至谢家。虽是窃窃私语,但修者各个耳聪目明,怎听不到。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错在谢家,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温润如谢霁,此时也听得蹙眉。虽然知道这些小辈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话无遮无拦,但也不能放纵他人诋毁谢家,置家族声名于不顾。
“谢妄之。”他看向自己的弟弟,面色微沉,“池无月是你带进谢家的人,你要怎么处理?”
闻言,谢妄之看向池无月。
少年正跪在他脚边等他责罚,却敢抬头看他。脊背挺得笔直,昳丽眉眼极具攻击性,目光不驯。
从前的他极喜爱对方这张脸,对其相当宠溺纵容,甚至不舍得给人刻下奴印,才让贱奴有背叛他的机会。
如今他已觉碍眼。
“抱歉,没有好好管教贱奴,确实是我不对。”
他微笑伸手扇了少年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白皙如玉的脸颊迅速浮出一个掌印,鲜明艳丽。
紧接着,他毫不怜惜地踩上对方的脸,鞋履压着那张漂亮脸蛋来回碾,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在他脚底下挣扎,勾唇冷笑:
“池无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