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汴梁城很少下雨,可是这三日却细雨纷纷,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高处的黑瓦,远处的绿叶,都被冲刷的油亮。
有人私底下说,这是老天爷都在替顾太傅鸣不平,在替他哭。
朱雀大街的两侧乌压压站满了人。
大多都是素衣素面,没有半点打扮。
更有人面色哀伤,掩面而泣。
不远处有四个白衣素冠的男子抬着一口简薄的黑色棺椁,慢慢的走到人群当中。
说是送葬,队伍也不过就是这四个人了。
顾氏三族今日都各自启程了。
其他与顾氏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的,没有人赶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无人打幡捧灵,无人挥洒引路钱。
这四个人身前身后凄凉无比,迎着蒙蒙细雨,往城外走去。
不知道是谁最先起了个头,路两旁的百姓竟然纷纷跪了下去,齐声哭喊起来。
“送太傅大人!”
“送太傅大人!”
“送太傅大人!”
李叙白挤在人群中,看着宋时雨跪在地上,双肩不停的耸动,他本是不想跪的,可被周围的人一带,他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
“有这么多百姓送顾太傅,他能安息了。”李叙白知道宋时雨这三日哭的狠了,一双眼肿的都看不清楚人了,他心下不忍,总是在没话找话的安慰她。
宋时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悲痛欲绝,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棺椁远比三日前的死讯更加令饱受她切肤之痛。
李叙白抿了抿唇,又道:“我虽然不认识顾太傅,但是这么多百姓都来送他,那他肯定是个大好人,好人有好报,他下辈子肯定能够个好胎,锦衣玉食,也不会有人陷害他了。”
宋时雨无声的点了点头。
她的祖父,自然是最好的。
十年前,祖父临危受命,那时河未清,海未宴,边关战火纷飞,中原灾荒连年。
祖父夙兴夜寐,似乎从来都不会累。
朝局一日日好了起来。
他却晚景凄凉。
自发送葬的队伍一直将顾清执的棺椁送到城门口,被御林军拦了下来。
三两个御林军为一组,手里都拿着两张画像,对着百姓们挨个比对。
李叙白和宋时雨对视了一眼,暗自庆幸不已。
幸好顾时宴顾全大局,没有任意胡来。
不然就被抓个正着了。
御林军挨个查验完,便放了众人出城。
送葬的队伍走到十里亭时,已经临近晌午了。
原本该继续往前走的棺椁,却在十里亭外停了下来。
宋时雨微微有些诧异,抬眼望去。
只见十里亭下跪着一群身戴枷锁镣铐的男子,冲着顾清执的棺椁无声叩拜。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子,连哭带喊的,泪涕横流,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
“那是?你爹?还挺孝顺的,都快哭晕过去了。”李叙白看着跪在最前头,也是哭的最惨的男子,低声问宋时雨。
宋时雨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她跟这个上辈子的父亲除了血缘上的关系外,真的一点儿都不熟悉。
“祖父在,他可以安心的当个纨绔,祖父走了,他就只配做个等死的废物了。”宋时雨对那个人实在没有半点痛惜之心,淡淡的嘲讽道。
李叙白抽了抽嘴角:“我看他严重缺乏锻炼的样子,会不会走不到岭南就嘎了?”
宋时雨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上辈子流放的时候有母亲在,母亲把吃的喝的都剩下来给了他,最后他平安的到了岭南,可母亲和阿蛮却,”她一语未竟,便落下泪来。
李叙白赶忙道:“那这辈子他可就惨了,可没人省口粮给他了,我看他这小身板可够呛。”
宋时雨无情的转过身,没有再多看那人一眼:“走吧,算算时辰,母亲她们快到云逸府了。”
“等等,”李叙白拉住了宋时雨:“就算她们进了云逸府,咱们又能做些什么?”
宋时雨思忖道:“我想,把她们赎出来,虽然脱不了奴籍,但总比待在那个地方要好。”
李叙白一脸惊愕:“你是疯了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吗?赎一个人要花多少银子吗?都赎出来,你干脆把我卖了换赎金吧!”
“你不够,”宋时雨摇了摇头:“我打听过了,没入云